她穿著厚厚宮裝鳳服,外面還裹著毛茸茸斗篷,將整個身子裹得嚴嚴實實。
可是,明明已經穿得這樣多裹得這樣嚴實了,當她聽見窗外裴徊光名字時,偏又覺得自己好像沒穿衣服似。
隔著厚厚棉巾,他微寒掌心拂過觸覺,蛇信游走般揮不掉了,永遠都揮不掉了。她默默拉了拉斗篷前襟,將自己裹得更嚴實些。
坐在馬背上裴徊光正瞧著剛摘下來那支紅梅,那邊囚車里謾罵許久銳王忽然彎下腰脫下自己一只鞋,朝這邊砸過來。
黑影一晃而過,東廠人自然接下銳王砸過來鞋,又恭敬地悄然退開。
裴徊光這才撩起眼皮看向銳王。
銳王早就罵得口干舌燥,見裴徊光終于望過來,像得了回應一樣,罵得更起勁了。
“真不愧是斷了子孫根低等狗東西,沒有子孫后代需要積德了是不是?喪盡天良!”
王來偷偷去看裴徊光臉色,想著要不要請示去堵銳王嘴。
裴徊光慢悠悠地抬起了手。
浩浩湯湯儀仗車隊便在百姓駐足觀望正街上停了下來。
沈茴忍了忍,掀開車窗邊垂簾一角,偷偷去看。
裴徊光趕馬去了囚車前面,下令:“把囚車打開。”
一陣沉重鐵鏈撞擊聲后,囚車被打開了。不過銳王手腳仍舊被鐵鏈鎖著。他不知裴徊光之意,只是看著他就又嫌惡又憎恨,“呸”了一聲,一口唾沫吐出來。
穢物吐在擋在裴徊光面前折扇上,兩個東廠30340人已經跳上了囚車,將銳王摁倒在地,王爺金貴臉緊貼囚車里地面,擠得變了形。
裴徊光神色不變,甚至帶著幾分淺淡笑。
他抬手,將擋在他面前折扇撥開,居高臨下地睥著銳王,慢悠悠地開口:“咱家奉了旨意帶銳王回宮。恰巧與太后、皇后、小殿下一起同行。銳王如此污言穢語,恐污了娘娘和小殿下耳朵。只好把舌頭割了。”
他說得那樣云淡風輕。
“放肆!”銳王大怒,“裴徊光!你有本事殺了本王,等本……啊——”
后面話,他說不出來了,再也說
第12章 第012 章
不出來了。
東廠冷面公公手起刀落,銳王血淋淋舌頭已經被放進了錦盒里。
圍觀百姓驚呼懼然,有人急急去捂身邊孩童眼睛,原本只是為了看皇家儀仗,現在倒是后悔帶了孩童。
裴徊光從小太監手中拿過那柄染了穢物折扇,慢條斯理地將扇子合上。他略欠身,湊近奄奄一息銳王,用合起折扇拍了拍銳王臉,壓低聲音:“咱家不殺齊家人,你還不配讓咱家破例。”
鳳輿里,沈茴顫顫放下垂簾,收回視線。她聽見自己心跳,噗通噗通。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與毫無半分善念邪魔做交易,可如今親眼見了這樣場景,她心里難免惶惶。
阿夏有些擔憂地望著沈茴,欲言又止。
太后驚怒,在車上氣得昏厥過去。她艱難轉醒,催車隊快些,再快些。她要回宮去找皇帝給裴徊光降罪!死罪!
然而車隊傍晚時分回到宮中后,太后還沒見到皇帝,皇帝先一步急急召見裴徊光。
裴徊光剛邁進元龍殿,皇帝推開懷里麗妃,趕忙起身,幾乎是跑到裴徊光面前,問:“銳王血肉骨粉夠不夠研藥?哎,按理說,錦王和朕一母同胞,用他血肉骨粉更合適。
可是錦王很是謹慎,母后也幫著他。很難像銳王這樣隨便編個借口殺了……”
裴徊光冷眼看著。
他不過割了銳王舌頭,就將那尊貴王爺氣辱成那般。銳王倒是不知道他親皇兄可是絞盡腦汁想了三天才想到怎麼給他編個殺頭罪名,要抽干他血、磨碎他骨,來研那長生不老藥。
當然了,長生藥是他在研,“同宗血肉骨粉”亦是他說。
他不殺齊家人,只是將“利”擺出來,讓齊家人自己選。
親眼看著齊家人如何自相殘殺,可真是讓他痛快。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是嗎?
他永遠都忘不了他雙手握著匕首刺進兄長胸膛。那年他還不到四歲,哪有那樣力氣?是兄長握緊他手逼他。
兄長熱血,不止兄長熱血,燙傷了他手,從此他雙手再也不會有溫度。
“小珖,活下去。”
是啊,他活下來了。從皚皚白骨里爬起來,從此擔起了萬人血債。
不死不休,死亦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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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茴回到永鳳宮第一件事兒,就是換上宮婢為她烘烤暖熱衣服,然后湊到火旁取暖。
她真好懷念江南。
“那些侍衛一直在外面值守挨凍。沉月,你交代下去,給那些侍衛添添冬衣。住處炭火也都供足了。”
沉月立刻去辦。
永鳳宮侍衛換了人,正是那一日宮宴上,最先聽了沈茴命令沖過去幾個人。沈茴親自將人調了過來。這幾個侍衛日后造化暫且不知,如今待遇足以羨煞旁侍衛了。不少侍衛都有些后悔當日沒有聽沈茴令。
不僅是侍衛,在永鳳宮當差待遇都不算差。沈茴一向心善寬厚,又極大方。
沈茴只是交代了這樣一句,便不再說話,安靜地坐在那兒烤火。
阿夏悄聲收拾好妝臺,問:“娘娘,要沐洗歇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