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裴徊光視線里出現沈茴撐在桌面一雙手。他抬眼,就看見沈茴雙手撐在桌面,朝著他俯下身來。
沈茴湊到裴徊光面前,近距離地望著他眼睛,從他漆色眸子里去看映出她。
“唔,”沈茴摸著自己下巴直起身,“剛剛在元龍殿時候,下巴被皇上捏過。我嫌惡,擦時候有點用力了。”
裴徊光眨了下眼睛,凝視著她。下一瞬,他忽然伸手去拽沈茴小臂,沈茴一個趔趄,順著他力道俯下身來,另一只手堪堪撐在桌面。
裴徊光用蜷著食指抬起沈茴臉,然后用拇指指腹摩挲著她臉側,反反復復。
沈茴皮膚嬌嫩,被他這樣刮摸幾番,下巴竟微微泛了紅。
“嫌惡嗎?”他問。
“只覺得涼。”
她望著他,眼睛里縈著一汪水,那雙眸子干干凈凈。
裴徊光反復摩挲她下顎指腹動作停頓了兩息,才又次緩慢地捻撫。力道,卻比剛剛輕了些。
他慢悠悠地開口:“其實,咱家不是很懂娘娘心思。”
沈茴心頭一跳,心里頭那根弦迅速繃緊。她曉得接下來對話尤為重要,她答話可不能有半分差錯。
“娘娘嫌惡皇上乃人之常情。可又何必主動送到咱家手邊來糟踐自己。還是娘娘覺得咱家竟沒有皇上可怕?”裴徊光目光涼涼地睥著沈茴。
天下人都知道龍椅上坐著那位不過是個傀儡皇帝,若論卑鄙險惡,裴徊光可不覺得那狗皇帝比得過自己。他也不相信小皇后會蠢到為了躲避一個惡人,
第15章 第015 章
去投奔另一個更惡惡人手中。
沈茴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裴徊光摩挲著下顎力道又加重了些,他問:“娘娘當真不懼怕咱家?”
“怕啊。”
沈茴脫口而出,沒有半分猶豫。她重新抬起眼睛,正視裴徊光,再補充一句:“很怕。”
裴徊光皺了眉。
他自詡能輕易看透旁人心思,卻在這一瞬間鬧不懂這小皇后腦子里在想什麼。
“可是,”沈茴說,“恐懼可以克服,仇恨不能忘卻!”
她眼底,迅速攀上頑固恨。
“我一想到要向他俯首跪地,對他恭順對他溫柔,任他揉捏騎坐,甚至生下冠了他姓氏有著他血脈孩子,就覺得比凌遲還要痛苦!”沈茴反手握緊裴徊光抬她下巴手腕,用力攥緊,“掌印知道這種恨嗎?”
裴徊光望著她充滿恨意眼睛,忽然一陣恍惚。
恨?
呵,那他可太知道了啊。
裴徊光低沉地笑了兩聲,轉而收了笑,饒有趣味地盯著沈茴,道:“天下皆知今上是咱家拎上去。娘娘是不是該連咱家一起恨才對?”
沈茴反問:“皇上是先帝和太后所生,難道本宮要連先帝和太后一起恨?先祖是女媧娘娘捏出來,難道本宮要去廟宇砸了女媧娘娘尊象?”
裴徊光覺得沈茴這是歪理邪說。
他盯著她眼睛,企圖辨出一絲一毫巧言令色。
沈茴安靜地回望,沒半點懼他探究。
半晌,裴徊光忽然笑了。
“娘娘恨可真是……”裴徊光想了一下才想到合適詞,“可真是不拖泥帶水。”
裴徊光莫名又覺得悵然。
他恨可沒有小皇后這般簡單純粹,他做不到。
裴徊光松了手。
沈茴直起身,細細去瞧他神色。過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再開口意思,沈茴說:“本宮去尋小殿下了。
”
裴徊光略頷首,語氣恭敬:“娘娘慢走。”
沈茴微微蹙眉,轉了身。她是來尋齊煜,如今在齊煜小書房里和裴徊光單獨相處時間已經不算短了。雖因了裴徊光身份,冠不上“私見外男”罪名,可單獨相處時間久了,總是難免惹人生疑。
沈茴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望向裴徊光。
“掌印。”她喊他,聲音輕輕。
裴徊光“嗯”了一聲,也沒抬頭,拿起桌上那排小糖瓶,依次倒出幾粒糖。從窗棱漏進來光落在他臉上,他無可挑剔五官半邊陷在陰影里。
“掌印,下次什麼時候想作畫?”沈茴聲音不僅輕,還帶著一點軟。
裴徊光捻了掌中糖豆放進口中來吃,抬起頭望向沈茴。她站在門口,發白光在她身后照進昏暗書房。縱使他瞇起眼睛,也不太看得清她眉眼,只覺得她整個人好像鍍了一層冬日暖陽,有點灼人了。
“等娘娘身上疤消了。”他說。
沈茴悄悄舒了口氣,這才邁步走出書房。
沈茴沒走兩步,就看見沉月站在遠處,眉間染著郁色略顯擔憂地望向這邊。
沈茴走過去,問:“可看見煜兒跑到哪里去了?”
“往屏金公主那邊去了。”
沈茴想了想,齊煜剛回宮,想去找宮中旁小公主玩耍也正常。反正他馬上就要搬到永鳳宮,來日方長,倒也不急。
沈茴默默往永鳳宮走,不由嘆了口氣。雖然她打算好好教養齊煜,可她進宮前還被家人當孩子來養,哪
第15章 第015 章
里懂如何教養孩子。如今頗有番焦頭爛額境況。
“孫嬤嬤可好些了?”沈茴問。
孫嬤嬤是二姐姐乳娘,這幾年一直伴在齊煜身邊。
沉月解釋:“聽說好了些,但是還沒大好。嬤嬤知道娘娘體弱,怕把病氣傳給娘娘,這才一直沒敢過來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