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一室,便是后者。
小太監止了步,為沈茴“吱呀”一聲推開木門,待沈茴邁步進去,又為她將木門關上。
花房建在陰處,兩扇窗戶關著,屋內昏暗,只在巨大花匠臺上擺了一盞燈。原本擺在花匠臺上眾多盆景凌亂地放在地面,只留了一盆綠萼梅。
裴徊光坐在花匠臺后面唯一高腳凳上,慢條斯理地調弄染料。
“娘娘過來坐。”他說。
沈茴望一眼花匠臺上染料,走了過去,停在裴徊光身側。倒不是她不想坐,而是花房里再無第二個凳子。
裴徊光瞥了她一眼,恍然地“哦”了一聲,指了指自己腿。
沈茴緊緊抿著唇,看了他一眼,才僵僵往前挪了半步,心驚膽戰地坐在他腿上。
“轉過身來。”裴徊光沒看她,認真調弄染料。
沈茴依言,慢吞吞地轉了身。裴徊光伸了胳膊,繞過她后腰,將她整個身子圈在了懷里,繼續調染料。
沈茴如坐針氈,苦惱地看著他慢悠悠地調顏色。她望著花匠臺上諸多染料,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
裴徊光終于將染料色澤調試滿意了,這才將目光落在沈茴身上。
他目光落下來,沈茴心頭一跳,忽然知道哪里不對勁了,花匠臺上沒有畫紙!
她不敢置信地抬眼,對上裴徊光目光。
裴徊光耐心十足地等待著。
他不喜歡逼迫別人,等著人主動送上門。
遠處,隱約還能聽見孩童笑鬧聲。
沈茴攥緊手將裙子攥出重重印子,那精致繡理似乎被她指甲劃爛了。她忽然又一松手,然后低下頭解衣。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
既是自己選路,那就不必落淚委屈,即使頭破血流,也得笑著走到底。
上衣盡數褪下,層層疊疊堆在腰側,繁厚衣物越發襯得她腰身纖細,不盈一握。
沈茴轉身,取了搭在筆搭上描底子細畫筆,然后轉過身來,將畫筆遞給裴徊光。
“掌印。”她含笑將他望著,眼尾輕勾三分嬌媚。
裴徊光深看她一眼,接過她遞來筆。他視線下移,開始落筆,將花匠臺上那盆綠萼梅,一筆一劃認真落在這世無其二畫紙上。
花房里是不會生炭火,有些冷。
落在身上筆墨,也是涼。
沈茴勉強撐著,努力抵抗這種無孔不入寒,在心里盼著這折磨快些結束。
“你等等我呀!”
“我們去花房里玩!”
“對,藏在花房里讓母妃尋不見!”
外面響起幾個小孩子笑鬧聲,緊接著又有宮人叮囑小主子慢些跑聲音。似乎,還摻雜著幾個妃子談笑聲。
腳步聲和笑鬧聲越來越近了。
沈茴抬眼去看裴徊光,他手握細筆,正在描蕊,畫得專注。
“掌印……”沈茴低聲顫音,身子跟著一顫,裴徊光落蕊那一筆便歪了。
他皺了皺眉,重新去蘸染料,沒有停下意思。 w ,請牢記:,
17、第17章 第017 章
第17章 第017 章
【第十七章】
沈茴咬唇,瞪著裴徊光淡然。
門外那個小太監會守著門,不讓旁人進來吧?否則裴徊光為什麼一點都不在意被人撞見?
不不,在意被撞見人是她。興許,他根本就不在意呢?
沈茴心里掙扎猶豫。
她想現在就起來,把衣服穿好,縱使惹惱了裴徊光。又忍不住賭小太監會在外面守住,不會有人進來。
沈茴聽見了推門聲,卻是不遠處另一間花房。
“哎呀,這里頭怎麼臟兮兮!”
“幾位公主,這花房里亂著呢。
咱們去別處玩。”
“奴婢剛剛看見晨妃在尋公主呢……”
說話聲和腳步聲逐漸遠了。
沈茴這才松了口氣,僵硬脊背微微軟下來。她低著頭,緩了半天,才慢慢抬起眼睛,望向眼前裴徊光。
從始至終,他都在很認真地描畫。
沈茴眸中浮現了幾許不解。都說司禮監掌印太監裴徊光行事古怪非常人所能理解,沈茴覺得這話可真是沒錯。正常人誰能理解一個瘋子所作所為呢?
她望著他專注樣子,不由順著他目光下移,落在他筆尖。然后,她看見了綻在她胸口綠萼梅。
沈茴一怔,臉上迅速攀上一抹紅,立刻移開了視線,不肯再多看一眼了。
花植盆景堆滿地,粉山茶紅梅,白玉蘭紫堇。
各色芬芳遮不住他身上淡淡玉檀香。
花房里安安靜靜。
只有偶爾裴徊光撂筆換筆細微聲響。
外面,隱約還能聽見些小孩子笑鬧聲,只是那聲音太遠,隔著千山萬水似。
沈茴估摸著出來時間,等了又等,忍了又忍,才小聲開口:“掌印,快午時了。”
今日是齊煜生辰宴,開宴講究一個吉時。而她身為皇后,若是不到場,自然不能開宴。
今日生辰宴,事無大小她都親自過問,連宴桌鋪什麼錦緞都是親自挑選。怎麼愿意耽擱了這最重要吉時。
裴徊光略皺眉,因為他對自己剛畫那一筆不滿意。他捏著帕子一角,將剛落一筆小心擦了,重畫。
他似乎,根本沒聽沈茴在說什麼。
“掌印?”
沈茴咬咬唇,也不敢去拉他袖子,怕影響了他落筆,只去攥了他前襟一點點衣料,小心翼翼地搖了搖。
“要遲了……”
裴徊光垂目,瞥了一眼她怯生生攥他前襟小手,這才開口:“沒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