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裴徊光走出書閣, 沈茴還沒回過神來。她低頭望著裙子上沾染的墨滴,反應過來, 小跑著追出去。她聽著裴徊光的腳步聲, 小跑著下樓, 追著裴徊光進了五樓的盥洗室。
裴徊光只是過來洗手的。
墨汁在他修長皙白的手指上蹭了一點, 他用涼水反反復復地洗, 直到這雙手又干干凈凈了。
沈茴站在門口,默默瞧著他。
裴徊光拿起干凈的棉巾擦盡手上的水漬,經過沈茴身邊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出了盥洗室, 又往樓上去。
沈茴跟他保持了一點距離,又默默跟著他。她跟著他走上六樓, 裴徊光腳步沒停,她便繼續跟著往七樓去。
沈茴聽著兩個人交疊的腳步聲,在心里勸慰自己, 努力讓自己笑。即使笑不出來,也不準拿出委屈的模樣來。
到了七樓的寢屋,裴徊光在屋內默立了片刻,才轉過身,將目光落在小皇后的身上。
裴徊光將目光望過來時,沈茴朝他走過去,停在他身前半步的距離,主動抬手環住他的腰身擁著他,她再一點點往前挪,直到將身子貼靠在他胸膛。她仰起臉來望向他,軟軟地撒嬌:“別生氣啦。”
裴徊光冷眼瞥著她。
他神情那樣冷,和他身上的溫度一樣。
沈茴努力扯起嘴角擺出最好看的笑容,再央他:“以后不會再隨便敷衍掌印了。”
沈茴只想將他哄了。至于這話嘛,自然也不是真心的。
裴徊光睥著沈茴這張假笑的臉,終于再開口:“娘娘想贏一局,咱家依了娘娘,所以娘娘的賭注呢?”
沈茴繞在裴徊光身后的手有些僵,她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說:“自是掌印說了算。
”
“是嗎?”裴徊光輕飄飄地問。
沈茴僵僵點頭。她腦海中已經幻想了一種又一種被這死太監折騰的畫面。
“哭。”
沈茴一愣,怔怔望著他,連臉上強撐出來的笑也堅持不下去了。
沈茴緩慢地眨了下眼睛,蜷長的眼睫輕輕掃過,便帶下淚珠來。她知道裴徊光看出來了,看出來她難堪得想哭,也看出來她憋得心口都疼了。
沈茴一邊在心里警告自己不準在這大『奸』宦面前丟人的哭,一邊又給自己找借口,反正哭是他說的,是她賠出去的“賭注”。
掙扎猶豫間,心口灼燒般地痛。她低下頭,咬著唇無聲落淚,還是不愿讓裴徊光看見她淚水漣漣的臉。裴徊光也沒阻止,由著她。
沈茴哭了近一刻鐘,才將眼淚收了收。心口的憋痛也慢慢散去了。
“假裝什麼?”
忽聽頭頂的聲音,沈茴偷偷抬眼望了裴徊光一眼,忽然想到自己臉上掛著淚,匆忙又低下頭去。
裴徊光直接捏著沈茴的下巴,抬起她
第37章 第037章哭了
的臉,讓她淚洗過的臉一覽無余。
“娘娘還記得當初來招惹咱家時,自己的說辭嗎?”
沈茴當然記得。那可是她琢磨了好久,才最終鼓起勇氣對他說的話。
——那皇帝的女人為掌印寬衣暖榻,掌印會覺得痛快嗎?
“娘娘最好給咱家記著,你是皇后,不是需要討好別人的低等東西。”
沈茴望著裴徊光又困『惑』了。
她那說辭……不就是要憑借著皇后的身份向他卑微討好讓他痛快嗎?他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要她記著自己的皇后?記著自己皇后的身份又能怎麼樣呢?她難不成還能讓他跪地伺候嗎?
裴徊光推開了沈茴。他低頭看著自己上身的雪『色』寢衣,上面落了沈茴的眼淚,也沾了她裙子上的墨汁。
裴徊光三兩下解開系帶,將上衣脫了,隨手扔到椅子上。
沈茴急忙低頭,不敢去看。
裴徊光瞥了她一眼,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轉身去了榻上。
沈茴低著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剛剛忽然降臨的難堪緩過去了。她平復了一下情緒,開始懊惱今日的表現實在是太差勁了。她不應該這樣失態才對。
她拿著帕子悶聲去蹭裙子上粘的墨汁,直到蹭不下墨痕了,她才吹熄了屋內的燈,從床尾小心翼翼地輕輕爬到床里側。
當裴徊光的手覆來時,沈茴拉住他的手:“掌印。”
她試探:“明天要起得很早,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讓我睡得那樣沉?”
裴徊光的手掌覆在沈茴的眼睛上,沈茴輕輕握著他的手腕。一片漆黑里,兩相僵持著,十分安靜。
沈茴倒也不是非要早起,只是她忽然想試探一下。
“也不是不行。”裴徊光慢悠悠地松了手。
沈茴有些意外。她仔細聽著身旁的響動,聽見裴徊光下了床,在衣櫥里翻找著什麼,他很快又回來,然后拉住了沈茴的手,將她的兩只手交疊放在一起。
沈茴很快反應過來,裴徊光在綁她的雙手!
不僅是手,還有腳腕。
甚至,他又用她的披帛蒙了她的眼睛。
沈茴愣愣的,心想至于嗎?他在防著她半夜對他動手殺了他嗎?這怎麼可能呢?她這樣的病秧子哪有那個本事殺得了他?
安靜又漆黑的環境下,沈茴又因為暢快地哭過一場,此時腦海中異常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