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腳邊擺著一個血淋淋的孔明燈,正是用他的人皮所做。”
沈茴驚愕地微微張著嘴。眼前浮現的恐怖畫面讓她臉色有些發白。
沈霆轉過來,深深望著她。他問:“蔻蔻,你覺得是誰做的?”
沈茴茫然地望著哥哥,不解哥哥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拿這件命案來問她。她開始琢磨哥哥此時此刻說這件事情的目的。
不知怎麼的,裴徊光手背上那幾滴血,忽然浮現在眼前。緊接著,那個空了的賣孔明燈的攤位也闖進她的腦海,橫木上晃動的孔明燈。還有那盞落地無人拾,代表希望的孔明燈。
沈茴神色慌張,惶惶向后退了一步。
沈霆死死盯著沈茴的眼睛,逼問:“蔻蔻,你喜歡他什麼?”
沈茴緊緊抿起唇,不吭聲,向后再退一步。
沈霆便朝她邁出一大步,再次逼問:“你的良知當真允許你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沈茴臉色煞白。
沈霆閉了下眼睛,努力克制一下自己的語氣,盡量用溫和的聲音:“蔻蔻,不要被情愛中的甜蜜陪伴所蒙蔽。睜開你的眼睛看一看,扯開情愛華麗的外衣,暫且忘記那些心動。你看一看這個人的品質你是不是真的能接受。他卑劣又殘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最敬畏的生命,在他眼中不過草芥。”
沈霆繼續咄咄相逼:
“如果他做的事情是你所不喜,你要阻止,還是裝作不知道?”
“如果你拼盡全力追逐一生的夢想,被他嗤之以鼻。你要說服他,還是避而不談孤獨獨行?”
“原則不同,永遠努力避開互不關注?還是爭吵與爭斗?又或者互相妥協,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自己的原則,將自己變得不再是自己?”
卷著海棠雅香的風輕輕地吹,將沈茴的披風緩緩吹起。沈霆伸手,將沈茴身上被風吹到身后的披風整理好。
沈茴垂下眼睛,望著披風胸口的蝴蝶結。
他為她溫柔系結扣的手,也曾沾滿無數鮮血。
沈霆望著妹妹,心里壓抑著疼痛。他的妹妹本來應該懷著少女心事,溫柔笑著出嫁,慢慢長大,慢慢在被寵愛中嘗得情愛滋味。
蔻蔻,哥哥怕,怕你年紀小走了歧途,困在情愛的歡愉里,忘了本我。
“蔻蔻,人與人是會互相影響的。難道你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變得對生死沒了敬畏,對善惡沒了分辨?”
沈茴的眼眸慢慢明亮起來。她望著沈霆,認真點頭。她說:“哥哥說的對,人與人是會互相影響的。但是哥哥為什麼篤定變的那個人是我?為什麼不能是他開始對生死有了敬畏,對善惡有了抉擇?”
沈霆微怔。他沉沉的目光望著沈茴。心里五味雜陳。他想說沈茴是那樣天真。可偏偏,天真與無畏相伴,就成了生機盎然的樂觀。
這就是她,不是嗎?
沈霆悵然。
他本該知曉,他的幺妹一直都是這樣,不管身處怎樣的困境,即使飄搖于生死一線間,也永遠懷著一顆樂觀勇敢的心。
沈茴朝前邁出一步,伸出手來,攥住沈霆的袖子一角,輕輕搖了搖。她前一刻還明澈的眼眸,慢慢爬上了柔軟。
“哥哥,我喜歡他。”她說。
沈茴聲音軟軟的甜甜的,帶著往日里閨中討糖吃時的撒嬌。又帶著點少女初長成情絲裹纏的柔軟。
呵,合著他說了這麼多,最后只換來她這樣一句話。
沈霆板著臉盯著沈茴,聲音沉沉:“有多喜歡啊?”
沈茴扁了扁唇角,認真想了一會兒,才說:“可以一輩子都不吃糖了。”
沈霆一下子笑出聲來。
那是在沈茴很小的時候,她踩著小凳子在抽屜里偷糖吃,被沈霆發現了,訓斥她要壞掉所有的牙。他板著臉訓她:“怎麼才能不吃糖?”
小小的她,將糖塊攥在手心里,一雙小手死死背在身后。她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用最軟糯的聲音抗議:“怎麼都不可以!”
沈霆的視線越過沈茴,望著遠處正朝這邊走過來的裴徊光。
兄妹兩個在這邊說話說了太久,裴徊光顯然等得不耐煩了。
沈茴還沒有聽見裴徊光的腳步聲,她仍攥著哥哥的袖子輕輕地搖晃,軟軟的聲音里既是撒嬌又是求助。
“哥哥你得幫我呀。父親會不會拿拐杖打我的?母親要是罰我怎麼辦?比起被母親罰抄書,我更怕她哭……”沈茴吸了吸鼻子,“哥哥……”
裴徊光瞇起眼睛,凝望著沈茴的背影,在她的聲音里努力分辨她的情緒。
裴徊光逐漸走近,沈茴終于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她怔了怔,立馬住了口,不吭聲了。
沈霆長嘆一聲。
他重重地冷哼一聲,盯著沈茴:“自己闖的禍自己負責。我來尋你前,母親正哭著要見你。”
沈茴心里頓時攪在一起。她有心想說什麼,可是知道裴徊光在身后,她將所有的焦慮和難過強壓下去。她用尋常的語氣開口:“嗯。我知道了。我這就跟哥哥回去見母親。”
她努力用尋常的語氣,來證明這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她可以解決。
沈茴轉過身,望向裴徊光。分明原本打算帶他一同回沈家,可是沈茴現在又覺得不該這樣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