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安靜地坐著,誰也沒動。
“你們是打算抗旨不遵?”皇帝指著殿內的妃嬪們,“這可是殺頭的死罪!”
他又提高音量大喊一聲:“孫昌安!”
“是!”孫昌安從人群后面走出來,在他身后是二十余個內宦,孫昌安一揮手,那二十多個內宦同時拔出腰間的佩劍,銀光閃閃。
孫昌安得意地笑著。徹頭徹尾的走狗笑。
臣子家眷中有些嬌氣的姑娘忍不住倒吸冷氣,甚至紅著眼睛開始哭了。甚至有膽小的姑娘顫顫巍巍的將手放在腰間,想要解衣衫。可是當眾寬衣這樣的奇恥大辱,是與多年閨閣教養相違背的。這樣的羞辱,還不如一頭撞死!
可是望著那些冷臉太監手中森森的劍刃,她們抖著肩心里全是畏懼。她們在心里擔心,就算她們不愿,真的能如愿嗎?等一會兒這群冷眼內宦會不會朝她們沖過來扒她們的衣裳?
在內宦統一拔劍的齊聲后,整個偏殿再次安靜了下來。
皇帝臉上的笑,慢慢收了起來。他逐漸瞇起了眼睛,眼中浮現了齊氏骨子里的殘暴。他剛要再開口,忽聞耳邊的落盞聲。
在一片死寂中,沈茴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瓷杯落桌,細微又清脆的聲響。
皇帝聞聲轉頭望過來。
團圓抖著腿,下意識往前邁出一步。圓滿趕緊拉住她,狠狠瞪她一眼。團圓瞬間回過神來。是摔盞,不是落盞。記錯了,記錯了……
沈茴沒看皇帝,她目視前方,望著停下跳舞的妃子。她說:“本宮剛入宮時,便知曉麗妃善舞。以前所見都是柔美的舞姿,不曾見今日的劍舞也這樣好看。
”
沈茴頓了頓,轉頭望向身邊的皇帝,繼續說:“陛下可別辜負了妹妹們的心意。”
皇帝望向殿中站立的妃子,目光一一掃過她們的臉。宮中女人實在是太多了。穿著舞衣的這些妃子們,有些人眼熟,有些人他都沒什麼印象。他打量著屬于他的女人們,又發現了幾個貌美如花的。
也罷。長夜漫漫,不必執著一時。實在不該辜負了美人們的心意。她們為了取悅他,不知道偷偷練了多久,若他一眼都不看,美人們該多傷心啊。
皇帝眼中的陰翳慢慢淡去些,臉上也重新有了點笑。他點頭,說:“是朕的錯。朕不該辜負美人的心意。剛剛沒有看你們跳舞,你們便再跳一遍。這一回啊,朕好好看,誰跳得好重重有賞!”
席間的臣子家眷們悄悄松了口氣。然而皇帝的目光再次落過來,拿出帝王的口吻來:“一曲終了,朕不想你們身上再有一絲衣物。否則,殺無赦!”
像是為了配合他的帝王威嚴,他剛剛說完,殿外忽然炸響一道驚雷,緊接著蘊在烏云中幾日的暴雨瓢潑而落。
剛剛松了口氣的臣子家眷們瞬間再次白了臉。她們終于明白,今日恐怕在劫難逃……
“跳吧。”皇帝的聲音伴著殿外的雷雨交加。
跪地不敢抬頭的樂師這才抬起頭來,趕忙爬回去,穩了穩心神,準備重新彈奏。
“陛下。”沈鳴玉站起來。
聽見沈鳴玉的聲音,皇帝的目光瞬間落過去,佝僂的脊背甚至也跟著挺了挺。
沈鳴玉說:“鳴玉雖然跳舞不怎麼好看,可是最喜歡舞劍了。既然娘娘們準備了劍舞,鳴玉也想上去跟她們一起跳。
”
一瞬間,皇帝眼前浮現新歲時沈鳴玉在擂臺上翩若游龍的矯捷身影。他拍了拍手,連聲說:“好好好!”
沈鳴玉從席后繞出來,走到麗妃面前畢恭畢敬地詢問:“娘娘,還有多余的劍嗎?”
麗妃搖頭:“每人一把,沒有備著多余的呢。”
“哦……”沈鳴玉沮喪地拉長了音。
皇帝竟然怕沈鳴玉這就要不跳了,他趕忙說:“你隨便借一把劍便是!”
沈鳴玉轉過頭望向皇帝,笑著說:“陛下真英明!”
皇帝聽著沈鳴玉夸贊他的樣子,心里又恍惚了一下。他好像,又看見沈荼了。可成婚兩年,她一共就夸過他兩回……
聆疾從東偏門進步,快步朝岑高杰走過去,低聲稟話:“大臣們已經知道了陛下的用意,都在外面跪著。”
現在?岑高杰聽了聽外面的暴雨聲。
孫昌安諂媚地拿了身邊內宦的劍雙手捧給沈鳴玉。
“這劍不好。”沈鳴玉沒接。
皇帝回過神來,跟著附和:“就是,閹人的兵器不好。鳴玉,你去禁軍那里挑一把。他們的劍,每一把都極精良。挑中了,就歸你了!”
“謝陛下賞!”沈鳴玉朝站在最外圍的禁軍走過去。禁軍個個站得筆直,目視前方。沈鳴玉一邊走,一邊目光從他們腰間的佩劍一一掃過,最后站在聆疾面前,說:“指揮,可否將劍借我試試?”
聆疾下意識地皺眉。
他的劍,是師門代代傳下來的。
他看了沈鳴玉一眼,解了佩劍遞給她。
“多謝!”沈鳴玉接過來。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幾乎被隱在雷雨聲中,不是很明顯。
沈茴聽見了。她開口:“鳴玉,娘娘們都在等著你呢。”
沈鳴玉悄悄舒了口氣,握緊手中的劍,轉身快步。
樂師重新彈曲子,麗妃帶著妃子們開始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