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茴……”裴徊光忽然喚了她一聲,聲音很輕很輕。
沈茴轉過頭望向身側的他,裴徊光目視前方,唇線抿著,好像剛剛只是沈茴的錯覺,他什麼也不曾說。
沈茴收回視線,望著前方盤龍臥云的鎏金重門,沉默地走了一會兒。
“徊光。”沈茴忽然開口,語氣堅定,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
次換裴徊光側首望向沈茴的側臉,她目視前方,唇角輕輕勾著一點笑。
兩個人終于走到厚重的殿門前,沈茴慢慢停下腳步,轉頭望向裴徊光,安靜地等待著。
外面隱隱還能聽見羽林軍的馬蹄聲,還有朝臣說話的聲音。那些臣子還沒有離開,有的拉著自己家的女眷詢問之前殿內的情景,有的臣子五個聚在一起低聲相商。
隔著一道厚厚的殿門,外面能聽清的、不能聽清的聲音越發顯得雜『亂』。
“齊煜會被帶離娘娘身邊。”裴徊光面無表情地垂眼開口,不去看沈茴。
“好。”沈茴的回答一點猶豫都沒有。
裴徊光有些意外,轉眸望向她,望見沈茴噙著笑的明眸里一片溫柔。沈茴踮起腳尖來,湊到裴徊光面前,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說:“勞煩掌印大人幫哀家推門?”
她的唇很涼,不是平日的溫度。
裴徊光抬手推門,兩扇門朝著兩側緩緩打開,沉重的殿門發出悶悶的聲響來。
殿外的人不由自主抬眸望過來。
外面小聲議論的臣子們總是不得不談起裴徊光的態度,如今總算再次見到了裴徊光出現。
沈茴輕輕舒出一口氣,將手搭在裴徊光的小臂上,緩步往前走。
無視落在她與裴徊光兩個人身上的目光,沈茴神『色』如常地朝鳳輦走去。一直走到鳳輦旁邊才停下來,由著裴徊光扶著坐進鳳輦里。
在所有人的審視下,沈茴剛坐下來,便轉頭望向裴徊光,開口:“掌印隨哀家去一趟浩穹樓。”
她語調緩慢,吐字清晰,被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那些人的目光不停在沈茴和裴徊光兩個人身上換來換去。明明不過片刻之間,卻好似過了很久,裴徊光開口:“起駕。”
鳳輦被抬起,朝著浩穹樓走去。裴徊光亦跟在鳳輦之側。
·
浩穹樓里的人都忙碌著,就連今日沒去金『露』殿的燦珠也沒閑著。她聽小太監說沈茴淋了雨,也沒等沈茴回來,已經將驅寒的湯『藥』熬好了。
沈茴的鳳輦回到浩穹樓。沈茴緩緩探出手來,搭在裴徊光遞來的小臂上,走下鳳輦,由裴徊光扶著進樓。
剛剛走上二樓,裴徊光彎腰,直接將沈茴抱起來,快步往樓上走,一直將她抱進寢殿里。
燦珠將宮人都遣了,趕忙捧著驅寒『藥』快步朝坐在美人榻上的沈茴走去,
沈茴視線落在燦珠行動不便的身體,蹙眉說:“你慢些走!”
燦珠沒當回事,仍舊是邁著很快的步子,一邊朝沈茴走過去,一邊語速很快地說:“盥室都準備好了,熱的夜宵也備好了。娘娘喝一點驅寒的湯『藥』。”
沈茴雙手捧著『藥』碗。湯『藥』的熱隔著瓷碗遞到沈茴的手心,冷得不行的沈茴立刻舒服地“唔”了一聲,立刻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裴徊光拿了件厚厚的外衣裹在沈茴的身上,只待她喝了『藥』,立刻帶她去盥室泡熱水澡。
沈茴剛喝了幾口驅寒湯『藥』,停下來,對燦珠說:“再去端一碗來給掌印。”
裴徊光有些意外地瞥她一眼。燦珠也愣了一下,才點頭說好,轉身往外走。
沈茴又叫住她,讓她吩咐下面的小宮女多煮些驅寒湯『藥』,給所有宮人都準備一碗。她還吩咐燦珠不自己做,讓下面的人去做。
等燦珠出去,裴徊光望著大口大口喝『藥』的沈茴,說:“即使是十五,咱家也不會像娘娘樣嬌貴。不喝。”
沈茴沒說話,她抬手攥著裴徊光『潮』濕的衣襟,拉著他彎下腰來,然后她仰起臉去吻他,將口中含著的一大口驅寒『藥』盡數送進裴徊光口中。
第一絲苦『藥』入口,裴徊光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還沒來得及將沈茴推開,沈茴反倒手心壓著他的后頸,強硬地喂給他。
沒多大的力氣。可是,倒像是她使出的全部力氣。
沈茴松開裴徊光,將手里那碗還剩了一點的湯『藥』塞進裴徊光手里。她聽見了沉月和平盛的聲音,她坐直身,提升讓他們進來。
沉月懷里抱著一個小冊子,知沈茴的身體扛不住,言簡意賅地稟話:“都按照娘娘的吩咐將今日殿內所有人的反應記下了。”
沈茴點頭,懶倦地吩咐:“派人盯著一切流言。格外盯著今日沖上去弒君的女眷們回家之后如何被家人對待。”
“都提前吩咐了。”沉月語氣有些焦急,“娘娘寬心!”
平盛也不似往常多話,只說:“娘娘所料不錯,的確有臣子想趁夜離開關凌。周將軍已經提前守著城門,他們出不去。”
周將軍,既周顯道。賢貴妃的兄長,也是真正掌管羽林軍的人。
今日之所以是周顯知帶著羽林軍進宮,正是因為周顯道有更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