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泰民安的盛世心本就埋在每一個人心底深處。俞湛身為醫者,醫者仁心,更盼著天下人人人康健無恙,小病小疾無需為診金煩擾。更不會只是因為小小的風寒,橫尸荒野。
表兄讓他照看丁千柔,他幫了。讓他給丁千柔送書信,他也幫了。至于丁千柔故意拉大皇子下水溺斃之后,他不會再做送信人,不會再管丁千柔的死活。
表兄讓他送信給蘇翰采,他幫了。至于后來蘇翰采選擇輔佐幼帝,表兄讓他送蘇翰采一味毒,他是萬萬不能做的。他的這雙手,只救人,不殺生。
·
年三十,是一年的最后一天。甭管這一年走了多少方,總要在這一歸,一同守歲。
過了今晚的夜宴,明天大年初一,就是齊煜正式的登基大典。
沈茴穿上黑金鳳袍,坐在梳妝臺前,由著裴徊光為她挽發。裴徊光長指握著犀角梳,慢條斯給沈茴梳發。枯燥的動作,他卻做饒有趣味,目光隨著手中的梳子從上下一次次順過沈茴的烏發。
沈茴從銅鏡望向身后的裴徊光,莫名覺裴徊光最近的心情……好像沒什麼心情一樣。
分明他前也是無喜無怒,總是無表情。可是沈茴是隱約覺他最近不大對勁。
沈茴被外的炮竹聲拉回思緒,她從銅鏡望著裴徊光,道:“雖然今守歲宴很熱鬧,可我是寧愿和人們圍在一起過。”
裴徊光“嗯”了一聲,隨口道:“人之常情。”
沈茴彎唇:“子女長大總要離,幸好有你相伴。有你相伴,便不那麼遺憾,亦不覺夜宴煩吵。年年歲歲,都有你相伴好。
”
裴徊光抬起眼睛望向銅鏡中盛裝的沈茴,他俯下身來,湊沈茴耳側,轉過臉近距離凝望著沈茴,低聲道:“別說情話,省咱忍不住將太后身上這身鳳袍扒了。”
沈茴轉臉望過來。兩個人離那樣近。沈茴只是輕輕略抬下巴,便將柔軟的輕吻落在裴徊光的唇角。然后用噙著少女調皮的目光挑釁般含笑望著他。
裴徊光長指輕撫著沈茴搭垂的長發,長指慢慢轉移,掌心抵著她的后腦,然后去親吻她涂滿口脂的紅唇,將帶著點薔薇香氣的唇脂碾磨在兩人唇齒之間。
他不知前路,好似失了存在的意義。竟唯有在沈茴身邊,因嘗那一點溫度,知自活著。
沉月在外叩,沈茴慌忙推開裴徊光,急急開口讓沉月稍等一會。她扭望向銅鏡,看見鮮紅口脂暈開在唇邊,然后沖裴徊光張牙舞爪呲牙兇他。
裴徊光笑笑,用指腹蹭一點自唇上的香軟,瞥一眼指腹上粘的紅痕,拿了濕帕子先給沈茴擦拭干凈,慢悠悠清自的唇。
沉月帶進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小姑娘怯生生躲在沉月身后,見了沈茴,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笨拙行禮。
沈茴朝她招手:“松,這來。”
松望著沈茴溫柔的笑臉,忽然一點都不害怕了。原來太后并不是很兇很厲害的人,笑起來那樣好看那樣甜。她也慢慢扯起唇角笑起來,朝沈茴走過去,將自的小手小心翼翼搭在沈茴的手心。
松是蔓生的妹妹,也是蔓生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蔓生因護她喪命,沈茴打算將松放在身邊,看著她平安長大。
·
大殿,坐滿了各趕來的親王侯爵皇親國戚,有朝中品階的大臣。出乎有人的意料,多年不入京的玥王竟也了。
在新帝登基的前一京赴宴,含著什麼心思,誰都能一眼看透。新帝年幼,且曾被懷疑過血統。如今他這樣小的年紀坐在龍椅上,奏折都是太后在批閱。古往今來,朝臣總是對女人掌權不滿的。
太后和小皇帝沒。在座的人談笑說話,偶又三三倆倆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人人都猜,忽然至京的玥王恐怕要帶著這些赴京的皇親國戚阻止太后上朝,更甚至奪位篡權。
“我覺明個的登基大典會不太平。”
“明天?依我看,玥王這帶著皇親國戚興師動眾來,說不定今晚就要有動作,等明個的登基大典取代之……”
幾個朝臣聚在一起,壓低聲音商討著。有人忽然嘆了口氣。
“唉。說底,不是看司禮監的意思?”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沉默下來。
半晌,有人再開口:“在關凌時,掌印可不怎麼管朝政,也不知道底是個什麼主意。”
“幼帝總是更好『操』控些。要我說,掌印應當會支持小皇帝。”
“不過……小太后管的事太多了,她又是沈人,掌印未必會留她再掌權。”
“說的是啊。”
“小太后倒是個聰明人。這段時政可是半點差錯也無。那些個老臣想法子使絆子竟都沒逞。唉,可惜是個女身……”
“若是小皇帝養在她身邊,后能如她這般,也是幸事了。”
宮人稟告陛下和太后了,有人都停了小聲議論起身離席,俯身跪,呼萬歲與千歲。
沈茴牽著齊煜緩步穿過整個宴廳,長長的鳳袍裙擺曳于身后。
兩個人在上首入座,齊煜有模有樣大聲說:“眾愛卿平身。”
沈茴側過臉,滿意含笑望著她。
“今是除夕夜,眾愛卿可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