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霆笑著搖頭,“都說你是沈家乖的個,沒到做事竟是……一鳴驚人啊!”
沈茴親再沈霆倒一杯熱茶,笑盈盈地說:“哥哥再喝一杯熱茶潤潤喉。”
沈茴聽出哥哥說話時略沙啞的聲線。她心中明白隔著萬水千山,她這邊接連三生變故,哥哥縱使心急卻不能丟下兵馬趕回,必然寢食難安,人瞧著都瘦一圈。如今將事情安頓好,便迫不及待地趕回。
沈茴笑著安慰哥哥:“哥哥放心吧,我一切都好,也不是莽撞的人。事事都做準備。”
沈霆點頭。他目光越過沈茴,望向安靜坐在椅子上的齊煜。
他曾一度不喜這個孩子,甚至現在也不太喜歡——他姓齊。
可私怨不敵國事。若這孩子將真的能當一個明君,他點私怨不足道矣。沈霆將目光收回,重新望向沈茴,笑道:“從邊境一路回京,路上聽見許多民聲。不僅聽說蔻蔻做的一樁樁事,也從昨夜開始陸續聽到些對簫起的議論。”
不過半日而已,昨天晚上守歲宴上對簫起偽善的揭穿已傳開。當然,這也有沈茴暗中的推動。要不多久,簫起一件件偽善之事會被傳得更廣,被天下人盡知。
得人心的敵人,必要挖去其人心。沈霆贊沈茴這一道棋的巧妙。
已經說好一會兒話,沈茴知道哥哥離家這久,家中必然惦念,催他早些歸家。
沈霆頷首。他站起身,認真道:“朝中事,哥哥不能幫你太多。疆場上的事情,便交哥哥。看哥哥如何幫你消剿簫起之軍。”
“好!”沈茴笑著使勁兒點頭。
沈霆臨走前,將盔甲里的一包糖遞沈茴。
這是他歸京途中偶見的精致手工糖,順手買帶沈茴。
沈霆轉身往走,快步歸家。
當初恢復記憶,沈霆盛怒之下,不是沒有帶兵殺進皇宮己當皇帝的算。顧慮是般多,然而終讓他放棄的,不是誰的勸,而是他深刻明白將帥與帝王的區別。
天下第一人的帝王固然尊貴無雙,可是他半生戰場殺伐與刀槍伴,不讀經史不喜權謀。縱使他能殺進宮中身披龍袍坐在龍椅之上,他當真能在詭詐的權謀中做一個明君?
創國不難,守國難,國運昌盛更難。
一人尊榮固然誘人,可萬家喜樂國泰民安更重要。
這山河瘡痍太久,見之不忍,無人不盼盛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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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街頭巷尾,還都在議論著今天上午的祭天大典。裴徊光穿過人群,去阿姆買桂花糕。
大年初一,人頭攢動摩肩接踵。裴徊光走在橋上人群中,偶爾肩臂與人群磕絆。撞他的人后知后覺將他認出,頓時嚇白連,兩股戰戰。更有膽小者,嚇得『尿』褲子。
裴徊光誰也搭理,提著手里的桂花糕,慢悠悠地穿過人群。
他隱約聽見熟悉的聲音,側首望向橋下。是蘇翰采和另兩個朝臣一邊走路說話,蘇翰采滿臉喜『色』拒絕兩位同僚,急匆匆地歸家。
他的獨子媳『婦』今日生產。也不知道什麼,他家中人口不旺,這獨子是他的老子,偏這老子成婚十余年,才有孩子。
蘇翰采偷偷找算命先生算過,這一胎是蘇家單傳的男郎!
裴徊光面無表情地站在橋上琢磨一會兒,跟去蘇家。
裴徊光到蘇府時,蘇翰采的小孫子剛出生,老頭子和他兒子聚在一起,終于盼到產婆將孩子抱出。
父子兩個搶著要抱孩子時,下人稟告裴徊光到。
一聽裴徊光這個名字,所有人都變臉『色』。
蘇翰采皺眉,剛要出去迎,裴徊光竟直接邁步進。
“掌印忽至陋室,有何事啊?”蘇翰采硬著頭皮開口。
“咱家聽說蘇公子喜得千金,過看看。”裴徊光慢悠悠地走進,直接朝產婆懷里的孩子走去。
蘇公子本能地擋在兒子身前。
誰也不見裴徊光動作,一股力道竟直接將蘇公子推開,讓他跌坐在一旁的圈椅里,然后再也動彈不得。
“裴徊光你要做什麼!”蘇翰采冷喝。
裴徊光面無表情地掀開裹著新生嬰兒的小被子,看見是個小郎君,他慢悠悠道:“蘇家千金長得不錯。”
“什麼千金?”蘇翰采皺眉。
裴徊光轉過身,冷目望向蘇翰采,一字一頓:“蘇家千金。”
明明是個男郎,他何說是女兒身?蘇翰采目光幾經變化,飛快地揣摩著裴徊光的意思。
蘇公子卻急。他動彈不得,怒道:“你這閹狗生不出兒子,要去搶別人家孩子嗎!”
蘇翰采一驚,急忙瞪兒子一眼。
“嘖。”裴徊光笑笑,“好主意。”
“你!”蘇翰采指著裴徊光。
裴徊光在圈椅里坐下,慢悠悠道:“咱家與這孩子有緣,今兒個認這個干閨女。”
干閨女?蘇翰采慢慢反應過——裴徊光似乎沒有把這孩子搶走的算?
可是這是個男娃啊!
裴徊光漠然地抬抬手,指腹碰碰產婆懷里小孩子的臉,開口:“拿紙筆,咱家干閨女起個小字。”
蘇公子無助地望向蘇翰采。蘇翰采猶豫之后,令府中下人招辦。
裴徊光提筆,在白紙上寫下“昱”字。
他撂筆,再要一把小刀。
蘇翰采咬咬牙,再照辦。
裴徊光長指捏著小刀,慢條斯理地小孩子肩頭個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