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湛的語氣總是溫潤平和:“新研了『藥』,拿來給掌印看看可有改善的地方。”
偶爾,裴徊光會和他一起討論。
俞湛會頷首說好,贊裴徊光的『藥』方。他又總是說:“煩勞掌印改進之后再送去給太后。”
裴徊光抬眼瞥向俞湛,想說什麼,最后什麼都沒說。
她已有裴徊光來醫,俞湛便努力割舍該有的相思,將時間留給醫堂、去救天下人。志相同,即使去見她,亦不孤獨。
俞湛一如燭,自燃至熄永遠是光明的。
·
盛和五年,近五載的戰事終于到了尾聲。
有人起義造反是為了權利地位想要自己稱帝,有人起義造反卻是為了天下百姓再受苦。這近五年,大大小小的戰事,有人失敗,有人倒戈,有人永遠葬在疆場。
沈霆帶著雄兵一路迎戰,曾經的少年戰神仿若歸來,斷有人歸降,他手中的兵馬也越來越多。沈霆捷報連連,簫起便潰敗連連。簫起本是養尊處優的世子爺,心思城府雖深,可到了疆場上調兵遣將之能遠敵沈霆。
更何況,他失了人心。
沈茴將他的陰險張揚開。更因為日久見人心,沒有人能永遠偽裝下去。
簫起本是多疑人,他開始懷疑身邊人背叛。當他開始疑神疑鬼,忠心人亦有枉殺,這人心更是摧古拉朽般潰散。
到了七月,簫起大勢已去。他帶著殘兵南下,心中立誓他日必要東山再起。
一個淅淅瀝瀝的雨日黃昏,簫起經過一個小鎮,略覺眼熟,詢問屬下這是何處。
“主上,這小鎮叫夕照鎮。”
簫起怔愣了半晌,許久之后,他垂下眼睛,視線落在腕上的菩提珠。
阿菩……
簫起握著馬韁的手忽然顫了一下。
第201章 第201章尾聲
【第二百零一章】
簫起讓殘兵在鎮外等候, 只帶著幾個心腹手走進夕照鎮。他早就查到了沈菩在哪里,只是一直沒敢來見她。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一身狼狽地去見她。
又或者, 落得今日狼狽時,越發想念她的溫柔。
細雨傾斜, 落在臉上濕漉漉的。簫起遙遙望著溪水邊漿洗衣裳的沈菩。
是她, 是住在他夢中十一年的那個她。
沈菩來時還是晴空萬, 在河邊洗了一會兒衣服,才開始起蒙蒙細雨。所幸她帶來的衣物不多,她加快速度很快將衣服洗完, 抱著裝滿衣物的木盆,快步往回走。
簫起站在原地凝望著沈菩的背影, 直到屬提醒,他才回過神來, 快步追上去。
他一邊望著沈菩遠處的背影追去, 一邊在心想著見到她該說些什麼。分明, 這些年他在心幻想了無數次重逢的情景, 亦將千百種見面時要說的話打過底稿。可真到了相見時, 他竟還是困在不知道對她說什麼這樣的小問題。
她想見他嗎?
應該是不想吧。
可他又難免有期待。他那顆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幼稚的期待感了。
簫起想起芙娘貿然給沈菩寫信后,他收到的沈菩回信。
她在信上寫——
君已無我亦休,自此山水不相逢。
祝君安。
十一年過去, 想起那封信, 簫起中仍舊是烤灼般的煎熬疼痛。他總是反反復復想象著沈菩寫這封信時,眼含淚水偏要笑著的模樣。
怎麼就休了呢?
休不了。
她住在他, 是他中最重要的女人。
即使迫于形勢娶了旁人,簫起從未忘過沈菩,也從未有過拋她的念頭。他讓她等他, 他說他總有一天會帶著雄師殺入京城,去接她。
他沒有騙她。他說的是真話。假設他日他登上帝位,即使不能給她后位,亦會讓她成為最受寵的貴妃。這還不夠嗎?
可是她卻因為他迫于形勢娶了旁人,就將兩人深情拋卻,不等他。
她就不過分嗎!
簫起垂在身側的手握起,和前方的沈菩間距離越來越近,他中復雜的情緒澎湃著。
眼看著沈菩推開妙安寺的木門。簫起立刻收回思緒,加快步子往前追。然而,他眼睜睜看著那扇木門在沈菩身后關上,而他卻不能再往前走。
為,黑壓壓的人從四處冒出來,將他圍了起來。
他掃了一眼那群人,衣著尋常,可皆無胡須。
——東廠的人。
伏鴉從人后走出來。
“簫起,咱家五年沒回東廠,在這等你五年了。”伏鴉望著簫起陰惻惻地笑起來。他這一笑,扯動臉上的燒疤,越發顯得這張臉恐怖至極,讓他像極了索命的惡鬼。
伏鴉永遠都記得沈菩得了芙娘的信后的慟哭。
大雪皚皚,他站在院墻外,聽著她的哭聲刀絞。他在院墻外守了一夜,任寒雪將他塑成冰雕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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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菩端著木盆快速進了妙安寺,小跑進長棚,把盆的濕衣服一件件掛起來。木盆最后一件濕漉漉的衣裳掛在晾衣繩上時,沈菩后知后覺少了一件衣裳,許是遺在了河邊。她趕忙撐了一把傘,回去取。
傾斜的雨幕降在地上橫斜的尸體——簫起的幾個手。
和被刀劍砍殺的屬不同,簫起身上無一處傷痕。裴徊光說要簫起完整的人皮,所以伏鴉給簫起灌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