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宏沒吭聲。
“年胡地的烏茲、遼伊、疆鈷等幾個蠻夷之地新歲來朝,估『摸』著是想欺負咱們帝王年幼,竟為非作歹欺城中百姓。是裴徊光率領東廠的人,將那些個親王鎖鐐銬,一直驅離邊境。”
沈元宏望著平靜的水面。
沈夫人瞟一眼沈元宏的臉『色』,繼續說:“這幾年你們都出去打仗啦,阿茴又忙。咱們府翻新的事兒都是裴徊光親自督辦的。”
沈元宏終于有了動作,他瞪著沈夫人,斥:“被收買了?”
沈夫人知他『性』子,也不忤著他說,而是沉默一會兒,繼續開口:“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人是阿茴選的。做母親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我相信女兒有她的道理。”
沈元宏臉『色』緩和下來。一想到女兒,他的眼中總是忍不住勾出幾分柔情來。
沈夫人偷瞥他一眼。
“呸!”沈元宏摔了手里的魚竿,“什麼破湖,連條魚都沒!”
“嗯嗯,我一會兒陪你去府外釣魚?”
沈元宏沉默下來。過去良久,他又重重嘆了口氣,說:“明玉都十七了,她的婚事你也得心些!”
聽他轉移了題,沈夫人知道他這是同意沈茴和裴徊光的婚事了。她笑著說:“好好好,我心些。只是這孩子養得野,尋門合適的親事不太容易。我又不是沒張羅過……”
“罷了。我算是弄明白了,孩子長大了,管不了啊……”沈元宏將手覆在夫人搭在膝的手拍了拍,“夫人吶,咱們養點貓貓狗狗吧。那些小東西聽話些!”
沈夫人的眼睛亮起來。說到這個,她可感興趣了。
“好啊!養一只大狗兩只貓,咱們天天晚牽著狗出去溜達消食。
等了屋,軟乎乎的貓可以抱在懷里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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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高的宦臣會娶妻,可太監娶妻都很低調,不會大『操』大辦。裴徊光成親,朝中的文武大臣們點犯愁——禮是一定會到的,可他們要不要親自過去慶祝?
大臣們沒有犯愁很久,因為某一日散朝時,陛下說會去參加裴徊光的大婚。
陛下開口,滿朝文武就算原本有事不能去的人,也得把其他事情挪一挪,必要登門參禮。
安煜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沈茴和裴徊光的關系的呢?她自己也說不清,她本就懂事很早,在很早之就懵懵懂懂知曉母后與干爹的關系不一般。
剛懂事時,她是聽了孫嬤嬤的,鼓起勇氣跑去纏著裴徊光喊干爹,為了自保。那時候她年紀太小,對世間許多事都一知半解,裴徊光沒有如旁人那樣苛待或鄙夷她,她便不怎麼害怕裴徊光。
她慢慢長大,也曾疑『惑』母后跟干爹走得那樣近,會不會迫不得已的因素?畢竟嫁給一個閹人,到底不是什麼喜事,更不被尋常人接受。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疑『惑』自然沒了。
時間總是能給一切事情一個答案。
至于母后嫁給一個太監是不是過于離經叛道?一個女扮男裝的皇帝,本就一直在離經叛道的路上。
安煜到元龍殿,看見蘇為昱墊著腳去書櫥里拿書。
安煜身后的太監剛要出聲阻止,安煜制止了。
她望著小小的蘇為昱,仿佛看見了幼時的自己。初遇時,蘇為昱笑出一對甜甜的小虎牙攥著她的袖子喊哥哥。
蘇為昱笑得那樣甜,可安煜一眼看出來這笑容是裝出來的。
——因為,她像蘇為昱這樣大的時候,也最會偽裝。
她不清楚蘇為昱為什麼想進宮來,可因為看見了幼時的自己,這種熟悉感,讓她將蘇為昱帶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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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宮里曾有一處三層小樓,一直被閑置著。沈茴令人重新修葺,打掃。如今國庫并不充盈,她命人不要鋪張,用了最低的預算方案。
牌匾做好了,兩個小太監踩著木梯懸掛去。
沈茴站在下面,眉眼含笑地望著牌匾上的“浩穹樓”三個字。
在玱卿行宮時,裴徊光令人改了她住處的名字,又令書法大家親自題字做了牌匾。后來沈茴在裴徊光的書房無意間發現裴徊光曾親自題字。猜他是為了免去她的麻煩,另尋他人題字。
其實,沈茴將裴徊光的題字偷偷帶走了,后來回京也帶著。如今懸起的牌匾,正是用著裴徊光的字。
這幾年,沈茴以身作則,極其節儉,不僅膳食少葷腥,就連糖也吃的極少。重修這座小樓,竟是她這幾年最奢侈的一件事兒了。
圓滿快步走來稟事。她如今已不在沈茴身邊做事,而是成了宮中女官,掌管更多的事情。
為此,團圓拉著圓滿到沈茴面前評理。團圓說每次有什麼事兒,圓滿都是正義凌然大道理一堆地動員旁人,可事情到了眼前,每每嚇得雙腿打哆嗦。每次都是她沖在圓滿前面呀!
沈茴笑著讓圓滿對團圓解釋。果然,沈茴一句話沒說呢,圓滿叭叭講了兩刻鐘大道理,將團圓說得心服口服。甚至團圓紅著眼睛抱歉自己不懂事,耽誤沈茴與圓滿做事。
她還發誓以后一定長進……
圓滿是來稟告今年采辦新一批宮女和太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