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裴徊光忽然就笑了。
“你、你笑什麼?”衛渡坐在輪椅上,握緊手中的鞭敲在桌面,氣急敗壞。
裴徊光抬抬眼,重新望向坐在面前的老東西。視線從他被燒焦的臉,漸漸下移,到他已萎縮無力的腿。
大概裴徊光沉默了太久,衛渡抬手,將手中的鞭朝裴徊光甩過去,卻輕易被裴徊光握住。裴徊光用力扯過他手中的鞭,他整個人失重從輪椅上摔下來。
啞叔嚇壞了,站在門啊啊嗚嗚。
裴徊光垂眼望著腳邊的人,眼前浮現幼時父親將他抱在膝上的情景。那時的父親溫潤謙和,總被夸一句風度無邊。
“啞叔,去打水。”裴徊光側首。
啞叔猶豫了一會兒,跑出去。
裴徊光彎腰,將爛泥一樣的人抱了起來。
“你要干什麼?你想淹死我不成你這個逆!”
裴徊光嘆息,垂眼看他,帶著悲憫:“你上真的太臭了。”
“你!”衛渡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可他滿臉都燒疤,一點都看不出來。
裴徊光將他抱進盥室才放下。他在父親邊蹲下去,去脫他的鞋襪。雪白的綾襪上沾了血水,被脫下的時候扯下了腐肉。
裴徊光忽然抬眼審視父親的神情,訝然現他不覺得疼。已經麻木了嗎?
衛渡警惕地盯著裴徊光。
忽地一陣愕然,他驚訝現自一手將兒培養成這般……連他都要忌憚提防的模樣。
啞叔提著一桶水跑進來,濺出的水弄濕了他的衣服。
裴徊光慢悠悠地將清水倒進木盆,在水聲相伴下,他:“不就學醫,咋呼什麼?”
衛渡皺著眉驚訝地盯著裴徊光。
好半天,他才知道裴徊光不想虐待他,而在給他洗腳。
衛渡有點懵。
不僅洗腳。裴徊光幫衛渡徹底洗了個澡。然后又拿了『藥』,親自給他上換『藥』、穿衣。平時這些事情啞叔做的,可啞叔在太笨手笨腳。
衛渡疑神疑鬼地盯著已經長成少郎的兒,自這世唯一的親人。衛渡一直皺著眉。早幾的時候,他已經看不透這個兒的想法了。
裴徊光站在洗手架旁,認認真真地洗手,將手上的『藥』物殘留洗凈。望著自完整的左手小手指,他作停頓了一下,有點不適應。
裴徊光終于將手勉強洗凈,拿了雪帕將手擦凈。然后他走過去,推著父親的輪椅,將他推出去。
外面,陽光正好。
“你不要在我這里浪費時!我讓你讀的兵書你讀完了沒有!”衛渡不停督促。
體日差,他怕自等不及。
裴徊光沉默了一會兒,才:“不就復國?你少幾句廢話罷。”
衛渡錯愕,有點不敢置信地艱難轉回望。他很清楚兒對他的復國夢如何嗤之以鼻。這話從兒中出來,衛渡簡直不敢置信。
裴徊光瞇起眼睛望著耀目的陽光。
他從不得上天垂憐,也不信這重生機會上蒼給予他。
不她求來的?
他既重活一遭,必不辜負。
她他只走錯了路。好,這一回,他便走一條不同的路。
今生不做裴徊光。
第205章 第205章番·大夢一場(二)……
第205章 第205章番·大夢一場(二)……
【第二百零五章】
衛珖又在扶寧住了段日子。早出晚歸, 留在宅子里時,也大多安靜地坐在書房里翻閱醫書。衛渡總覺得兒子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畢竟這兒子以前也是這樣早出晚歸, 也不怎麼說話。
他每每轉著輪椅到兒子門前、窗下,停留一兒, 再默不作聲離開。
兒子恨他。他知道。
轉眼到了九月中旬。
啞叔蹲在杏樹下, 愁眉苦臉地瞧著石桌上南瓜、蘿卜、蘋果……
小主子生辰快到了, 他想再給小主子雕一個花燈。正在愁雕什麼。忽然聽見主子斥責聲,啞叔立刻跑過去。他站在門口,聽見父子兩個又起了爭執。
“我說了多少次, 你不要學這邪門的功法!”
啞叔伸長了脖子從門縫望進去。屋子里很暗,主子憤怒地大聲斥責著。小主子立在一旁, 整個人陷在陰影里,看不清他臉。
衛珖往前邁出一步, 從陰影里走出來。他彎腰撿起地上書, 然后抬眼望向門口的方向。
啞叔嚇了一跳, 趕緊跑開不敢再偷聽。
衛珖生辰前一天晚上, 啞叔終于雕好了花燈。他選了蘋果, 這次沒雕小動物,而是雕了一個平安鎖形狀。衛珖過來的時候,他捧著花燈給衛珖看, 又后知后覺蠟燭還沒有放進去, 他環顧四周,手忙腳『亂』地找蠟燭。
“拿來。”
啞叔愣了一下, 聽話地不再翻找,獻寶似的把蘋果燈遞給衛珖,即使他已猜到小主子很可能像以前那樣嘲諷他笨拙, 再將花燈摔了。
衛珖接過來,垂眼瞥了一眼。然后,吃了。
啞叔愣愣地盯著小主子。
“以后不準再偷學梵元鬼錄。”衛珖一邊說著,一邊慢條斯理地拿帕子擦手。
啞叔猶豫了。他抬起頭偷偷去看小主子,對上衛珖瞥來的目光,他縮了下肩,掙扎之后,才勉強點了頭。
衛珖知道啞叔在偷學,雖然只學了第一重,可那功法畢竟邪門,反噬力太強,輕易左右一個人悲喜情緒,能不動還是不動為好。
至于他?
即使書被老東西撕了也沒所謂,他修煉這邪功幾十年,早就刻在記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