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他正在嘗試成為一個‘人’,擁有人類的身體,學著人那樣說話,學著用‘笑’來表達感情。
他無疑是非常聰明的,只是意識不到作為人需要注意一些什麼問題,如今聽白綾這樣說起,他就慢慢點了點頭,“好,我會……干凈……”就這麼一段時間過去,他的笑已經比最開始流暢自然多了。
兩人站在那單獨說了好一會兒話,被派去應付東原的五師兄和東原兩個人都待不住,五師兄生怕小師妹天真不諳世事被人騙,撂下東原走過去,東原趕緊也跟著過去。
“仙友,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東原搶先問道,又看了一眼陸林生的模樣,眼中藏了點鄙薄之色,“我剛才看到他向你討了什麼東西,凡人大多不懂規矩,有不少人還十分貪心,你一時心軟給了他們幫助,他們就會理所當然要求更多,有這種人來糾纏,你也不需要……”
白綾聽他越說越奇怪,直接打斷他:“停停停,不曉得就莫亂講。”這幽浮山風氣真的不好,從上到下都一個樣,因為自詡仙神所以高高在上的樣子她最不喜歡。就像歸一仙宗里也有不少弟子覺得自己是修仙者所以看不起凡人一樣,她也不喜歡。
見白綾不悅,東原也很是尷尬,不能對著師兄妹兩人發脾氣,只得肅然對陸林生道:“還不快下去!日后記住不得再來糾纏!”
這時人群中走出來一個中年婦人,看衣著打扮家境還不錯,收拾的齊整干凈。她看上去是個爽利的性子,只是對著幾個‘仙人’難免膽怯,走過來盯著陸林生細細打量了兩眼后,陪著笑對東原說:“仙人息怒,這人我認識的,原是我的鄰居,從前我們城內有名的路秀才,打小在寺里苦讀,后來因著沒能考上舉人,家中老父又發生意外死亡,人就變得有些瘋癲,我們都以為他亂跑出去死在哪里了,沒想到還能在這遇上。”
“他也是個可憐人,有什麼冒犯的地方,小婦人在這給幾位仙人賠個不是,我這就把他帶走。”
陸林生被那婦人拉著走了,也沒掙扎,只是看著白綾,一直被拉進人群里,還在看著他。
目送他離去,白綾和五師兄走到一邊,撞了撞他的胳膊隨口感嘆:“果然,啥子桃花運都是假嘞,不可能有嘞。”
五師兄哄她:“……小師妹,你還小,咱們不想這個,啊。”
老貝殼傳音:“小主人!你還是頭幼龍啊!你的龍角都還沒換完!而且就算你要找伴侶,也不能這麼隨便!能配得上小主人的,必定要是個有出身有名聲有相貌有能力的出眾妖族!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肖想的!”
白綾掏了掏耳朵,刮刮貝殼表面,低聲抱怨:“啷個有那麼多要求嘛,我看得順眼就好咯。”
陸林生被婦人拉到人群偏僻處,那里還有幾個人,都是婦人的親人,也是從前認識路秀才的,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路秀才,你這些時候去哪里了?”“路秀才,你剛才在那里仙人給了你什麼?”“路秀才……”
婦人朝他們擺手,“好了,一邊去,讓路秀才歇歇。”
陸林生看了看這些人,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婦人被他看了兩眼,只覺得莫名的害怕,小心的說:“你是路秀才吧?我剛才就看著像你,你還記得嬸子嗎?”
陸林生突然走到幾人中一個衣著最干凈的男人身前,朝他抬起手。可是抬起一半,他頓了頓又放下了,朝那個滿面奇怪茫然的婦人說:“我要打理……干凈。”
……
過了半天,等到晚間,白綾再次見到了陸林生。
“你是上午那個陸林生?”白綾驚訝的瞧著面前的男子。
他穿著套干凈的衣服,頭發臉龐都打理過了,露出的真容意外的年輕秀氣,是個氣質弱不禁風的書生模樣,又文弱又無害。因為太過削瘦,還有點可憐兮兮的,一個大男人腰瘦的都能和她比了。
“我是陸林生。”
只半天不見,他說話順暢了很多,白綾有點弄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瘋傻,略有點遲疑的看他。她不說話,陸林生也不主動說話,只那樣專注的注視她,看得白綾感覺自己渾身不對勁。
白綾:“……”大兄弟是不是太熱情,因為我給了他一個桃就對我一見鐘情?這眼神直勾勾的好像要吃人一樣,嚇死人咯。
她腰間的老貝殼突然間傳音,語氣很緊張,他說:“小主人,這人不對勁,他很危險,你離他遠一點!他好像,好像不是人類!”
老貝殼畢竟活了多年,又有著一種天生的感知神通,陸林生直勾勾看白綾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發覺了違和感。白綾聽了這話,迅速警惕起來,考慮著是不是立刻亮武器。
陸林生上前一步,靠她更近了些。白綾剛想讓他站住,陸林生就伸出手,他的手在瞬間,像流瀉的黑色絲線一樣垂落,露出里面一顆渾圓的紅色珠子。
“我要把這個送給你。”說話的人很真誠的笑著,就是突然散開的手太可怕了。
白綾還沒能做出反應,營地里休息的人群中,陡然傳出了一聲尖叫,人群轟然散開,有人撕心裂肺地痛哭哀嚎,有人驚恐萬分地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