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年長的婦人也笑著說,“族長刮了胡子,都認不太出來他了。”
看樣子,他是真的很久沒刮胡子了,被人戳穿這事,沃突感覺很沒面子,虎著臉把搗亂的小孩們趕跑了,又腆著臉對殷如許說:“有胡子看上去比較兇,那樣更方便。”反正不是他懶的原因。
大家吃完了,還有余興節目,男人們摔跤。這樣‘野蠻’的活動,在殷趙之地都是看不見的,那里的人們都無比高貴,一言一行要進退有度,要注重身份,沒人會做這種事,但在這里不一樣,所有人都很樂意展現自身的力量。
有膽子大的勇士連贏幾場,跑過來要挑戰族長。沃突也是個好戰的,手掌一撐越過面前的障礙就下了場。
“以為我刮了胡子看上去就不那麼可怕了?”沃突哈哈笑,掰了掰手指,兩下把人錘到了地上。那挑戰的勇士非常強壯,被摔倒在地時,殷如許感覺地面都震了下,看得她心驚肉跳。
但是那人沒事人似得,從地上爬起來動了動胳膊就認輸了,沃突更是一副還沒熱身的模樣,在一堆勇士里挑人上來繼續打。
沃突還有點讓妻子看看自己能耐的意思,結果越打越興奮,打趴下一隊人,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往殷如許的位置上一看,發現媳婦沒了。
沃突:“……?”
“人呢?公主呢?”他大步走回去。
那日松端著酒在一邊笑,“公主累了,阿姆送她去帳里先休息,看你打的那麼開心,就沒管你。”
沃突抓了抓自己隨意綁在腦后的頭發,有點懊惱,往公主帳的方向看了看,那邊確實亮了起來。
他在原地踱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大步走了過去。
“族長干嘛呢,在外面轉來轉去,自己媳婦的大帳都不敢進去嗎,這也太慫了,哪像我們的族長!”剛被沃突摔了個狗吃屎的勇士捂著摔疼的胳膊,幸災樂禍地說。
其他被挨個摔了一圈的勇士們也都附和起來,興致勃勃瞧著那邊,等著看發展。
“誒誒,進去了進去了!”
這邊沃突在公主帳外面搓了頓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還是里面的殷如許發現了他,出聲詢問,才把他喊了進去。
“你累了?”沃突一進公主帳,殷如許就感覺原本寬敞的大帳好像擁擠了起來。
殷如許嫻靜地坐在錦繡軟墊上,微微垂頭,“有一點。”她下午稍微休息了下,但一路從殷國過來,舟車勞頓,不可能那麼簡單就恢復精神。
沃突:“那你好好休息。”他說了又不出去,就那麼看著她。
他穿著袍子和皮靴,扎著腰帶,半長微卷的黑發扎在腦后,因為剛才的激烈運動散了些,加上一雙綠眼睛,特別像黑夜里的野獸,坐在那不說話,有種說不出的虎視眈眈。
殷如許:“今日我還是在公主帳休息,明晚再去王帳好嗎?”她知道自己是為什麼來的,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如果換了個人,她大概不會說這種話,但沃突令她覺得自在又舒心,這樣的話自然而然就說出口了。
沃突一聽她主動說明天去自己王帳一起睡,像挖到寶一樣喜滋滋地走了,人都走出去了,半途還折回來,掀著簾子探進一個腦袋跟她說:“明天我帶你去瑪格拉山下看花原?那邊草長得好,野花格外多,坡地上還放了很多羊。”
殷如許在燈下朝他笑,“好啊。”
她頓了頓忽然又說:“是要送我去牧羊?”沃突之前的話被那日松說給妻子聽,妻子又說給了烏日珠阿姆聽,剛才烏日珠阿姆當笑話又講給她聽了。殷如許這麼一本正經地開玩笑,沃突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把腦袋迅速縮了出去。
他在外面反應了一下,又把腦袋鉆回來,“你是在和我開玩笑?”
殷如許:“……抱歉,我不太習慣說這些,是不是不好笑?”
何止不好笑,沃突都被她嚇到了,還以為她要和自己算賬。是這樣的,他們烏圖部族里的女人和男人一樣,能頂半邊天,要是家里男人欠揍,女人可從來不手軟。他還記得自己母親還在的時候,自己沒少挨打的。他這體格,倒是不怕殷如許打,就擔心她生氣。
“其實牧羊很好玩的。”沃突說:“我小時候常常跑去牧羊,就睡在羊堆里,讓它們馱著我走,它們還能找到很甜的草根。”
殷如許彎了彎唇。她剛才坐在那吃羊肉,烏日珠阿姆和她說了不少沃突小時候的事情,說他小時候拿著自制的小木弓去射羊皮股,被羊群沖的在地上亂滾;還說他在草原上挖洞去抓里面的土鼠,被咬了手指;會學狼叫,趁大人不注意去抓野狼,真就被他抓回來一只等等。
她聽著,腦子里就浮現出一個皮實的臟兮兮小男孩,黑色的卷頭發,綠色的眼睛,像風一樣在大地上游蕩,自由又開心。
想象中的那個綠眼睛小男孩變成了個大個子,綠眼睛里滿是期待地看著她。殷如許朝他搖了搖手,“明天,我等你。”
她以為,在異國他鄉,在這個和故國完全不同的地方,自己會睡不著,但是出乎意料的,她睡得很好,一覺睡到大天亮,還做了個很有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