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強勢的攻掠性令宣明珠眸光瀲滟,咬住自己指節,輕勾腳尖搔他的襪:“告訴你了,又如何?”
“我不信。”
宣明珠婉媚的神態須臾滯住,曲翹的纖睫茫然輕眨:“什麼?”
這雙耀美如寶石的眼眸,當真是世間最清澈最純結的珍寶。梅長生看得沉醉,眸海里漆黑的暗潮洶涌欲出:
“不敢欺瞞殿下我的真實想法——我,不信,一個字都不信。即便殿下余生每一刻都在長生身邊,每一天都愛長生一遍,每一夜都伴長生入眠,我依舊不再信,我擔心下一刻、過一天、又一夜到來時,殿下的心意會不會就此改變。
“殿下啊,我是好不了了。”
她不是他隨身的一塊玉,她是照耀四方天上的朝陽。他寧愿如此,讓她此心此身自由自在,不給她一點枷鎖和羈絆。
你不是我的。
我是你的。
永永遠遠都會是。
“但我很喜歡殿下這樣說。很喜歡。”梅長生狂吻著她的頸,將低靡的聲音烙在雪白柔軟的肌膚上,用氣音吹她耳朵:“給我。”
臣會努力讓池塘開遍蓮花。
明明躺著的,宣明珠卻覺得自己腰膝發軟,腦袋也暈暈的。
她很是喜歡看他如此,可是,被情話燒熱的頭腦中卻還記得約法三章,伸手推他:“你忘了,要養一年。”
梅長生撩眼嗤嗤笑:“我答應了嗎?”
他的眼神不再如方才沉郁,明亮閃閃地望住她。
“嗯?”宣明珠預感前頭有一個陷阱等著自己,徒勞地想攏好衣襟,“你那日分明應好的,說若違背——”
“若違背,便要殿下拿小閣老開刀問罪。”梅長生低聲幫她回憶,身子越沉越低,“殿下可聽過一句話麼,色是刮骨刀,煩請殿下用這把刀,刮刮我。
”
宣明珠長嚶一聲,偏頭捂起臉。她此刻承認了她確實不該惹火,又勾出這人這副腔調來。輕踹了他一下,竭力做出正經的聲口:
“我那日可是當真的。長生,你我來日方長,身體為本,不可不重視。還是那一句,你若真心想同我朝朝暮暮,便聽話頤養。‘秦之銳士,不可當桓文之節制’,這個道理你比我更懂得。”
梅長生見身下之人的神色亦莊亦媚,言語難描,一時心神搖蕩,如何能夠不聽從她?只得輕吐薄息坐起,待狂囂的心恢復平靜。
宣明珠也理好了衣衫起身,瞧著那張忍耐矜欲的臉,沒忍住貼近促狹:“你說你好不了,我來治你。”
梅長生胸間一口深吸吐納的氣頓時大散,不自禁地從鼻間悶溢出一聲,目光危險:“你再說。”
宣明珠掩唇忍俊,不再逗他了,看一眼水漏,問他晚間的藥用了沒有。
梅長生搖頭,用過晚飯便帶孩子們回來了,急著想見到她,何曾還記著別的。她說得是,唯有她是他的解藥,除此外,別無良方。
宣明珠于是便命泓兒煎了藥來。周太醫開的那副養元方子,她這里和梅宅那廂是人手一份的。
一時藥來,梅長生服下了,泓兒又將滴眼用的牛乳也送到暖閣兒。
宣明珠凈了手,拈起竹筅來為他涂眼,梅長生卻將頭向后仰了一下,自行接過竹簽子,“我自己來吧。”
他說:“殿下往后不需這麼費心周全我。”
這是他千求萬求的福分,他的心里比誰都歡喜。可如果,令她和過去一樣對自己付出,他會覺得她受委屈。
所以:“我會為了殿下,多惦記殿下惦記的這個梅長生,我會照顧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照顧殿下。
”
宣明珠耳根子發熱:“你這好口才,還是留著朝堂晤對吧。”小嘴叭叭的,沒完沒了了還。
她從前對他好,是發乎本心,自己挑的駙馬自己寵,捂不熱他,那麼她說走便走,絕不留情。
如今是千帆過盡,病木前頭又逢春,她要留便留,圖個自己高興,更不要別人安排她該怎麼想怎麼做。
她往那只爪子上拍了一下,撣開他,彎身給他上了藥,再取托盤上一條兩指寬的白綾緞纏在他眼上系好。
這也是周太醫給的法子,說上藥后眼中會有異物感,閉不了多久便睜開,不利調養,而如此便可以閉目多養息一陣。這位太醫在將功贖過這條路上,也可謂是不遺余力了。
梅長生都依著她,眼睛系著綾緞不聲不響地坐在榻旁。
然而宣明珠的目光無意間下掃,才發現滿不是那麼回事,愣道:“你怎麼,還沒?”
梅長生安靜坐著,只是聲調有些發啞:“方才好了,你剛才又挨近了。”
倒怪起我來?宣明珠又氣又笑,你怎麼不說你自己心思不老實呢。卻別說,燈下賞佳人,見他素衣緩帶,白綾封目,烏發紅唇,真有些好欺的樣子。
她玩心忽起,抿笑下腳踏去,擷來了花觚中的那枝墨梅,因白日帶回府后是用清水養著的,此時尤其顯得枝遒花潤,風骨飄香。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梅長生,將花送到他唇邊。
梅長生眼不能視物,只覺唇畔微癢,不解地喚道:“殿下?”
趁此隙,宣明珠再向前遞,那花枝便恰恰讓梅長生叼住。她伸手一推,梅長生向后倒在了她方才枕臥過的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