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今馳】抬起頭,他沒糾正司機,而是十分順從語境地向后排的莫七景發出求助:“小景,可不可以借我一塊錢?”
車上就十幾個乘客,說話清晰可聞。
莫七景不想理,她把自己衛衣的帽子戴起來,低下腦袋,裝作聽不到。
【江今馳】也不氣餒,隔著一整節車廂,好脾氣又可憐巴巴地看莫七景:“小景,我明天就還你。”
司機簡直聽不下去了,他心想現在的年輕人,一吵架就演追車偶像劇,接而嫌棄地沖【江今馳】直擺手:“進去吧進去吧,趕緊把人哄好,下車前記得讓她幫你給車錢。”
“謝謝師傅。”
莫七景就這樣一點辦法都沒有地看著【江今馳】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毫不見外地坐到了她身邊。
她嫌棄地起身,往前走兩排,換了個座位。
但很快,那人又面不改色地跟過來,第二次坐到她旁邊的座位邊,還問她:“要不我倆換個座位?窗戶邊比較冷,給我坐。”
莫七景沉沉地吸了一口氣。
她第三次站起身,【江今馳】也第三次跟著站起來,但莫七景立刻做了個制止他的手勢:“別跟了,我不換座位了,你坐下吧。”
【江今馳】問:“那你起來干什麼?”
莫七景氣呼呼地往車頭走去:“幫你給錢!”
車廂里一時都是莫七景氣呼呼的腳步聲,【江今馳】抿笑著看莫七景的背影,眼底越發柔軟。他從靠里的座位移到靠窗坐下,然后又笑著等莫七景回來。
用手機刷了款后,莫七景黑著臉走回來,她抱臂坐到【江今馳】旁邊,沒有看他,而是直視前方地交代:“我跟你說,我現在對你倆的政策是一致的,我不會幫你們出一分錢,所以這一塊錢,你到時候記得還我。
”
【江今馳】答得干脆且樂意:“那自然要還,明天就來找你。”
一聽這明天,莫七景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她立刻暴躁改口:“行了,你還是別還了!”
一只大手安撫一般地輕輕附在她的頭上,她聽到熟悉的聲音輕笑道。
“好了,別氣了,我送你回去,確定你安全到家就立刻走。”
C城的夜色很不錯,霓虹燈在公交車的車窗劃過,光影打到【江今馳】的側臉,投射出分明的輪廓。
莫七景只瞟了一眼,很快別過頭,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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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今馳】把莫七景送到小區門口,沒繼續纏著,而是說話算話地道了別:“進去吧。”
莫七景卻沒動,她看著跟前的這個人,一大堆想不通。
瞪他、罵他、趕他,似乎都沒用,他就跟感受不到她態度里散發出來的敵意一樣,簡直刀槍不入。
心里也知道那些混蛋事都是江今馳做的,眼前的這個,至少目前為止什麼事都沒做。所以她對他這種態度,以他的角度來看,顯然應該是過分的,可他卻一點沒生氣。
以江今馳近兩年的性格來說,不可能不生氣啊。
搞不明白,莫七景就直接開口問他:“我這樣,你是真的一點都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江今馳】慢悠悠地答,“現在的你,可比當初對我好多了。”
“當初?”
“嗯,你出去讀大學前,跟我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江今馳】的臉色微微下沉,似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記憶,“那才是絕情得有點傷人。”
莫七景想起來了。
當時她覺得自己要去舞蹈團,可能不會回C城了,而那時候的江今馳一副想等她回來的模樣,于是她刻意冷淡絕情了些,不愿意耽誤他,也故意斷了跟他的聯系。
但是……原來她當初表現得有那麼傷人嗎?
【江今馳】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跟莫七景說:“好了,快進去吧。”
夜晚的風吹動【江今馳】的衣服和頭發,高大的男人筆直地站在風里,目送莫七景進小區,直至視線里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眼底的柔軟如同褪色一般散去。
剛剛的對話令不好的回憶涌上心頭。
【江今馳】來這邊之前,他對莫七景最后的記憶便是莫七景要去上大學的那個夏天。
穿著一身白裙的莫七景,扔了他花了很大功夫才準備的送別禮物,面無表情地跟他說:“我其實很討厭你。”
那句話的殺傷力可真大。
自此以后的八年,他噩夢驚醒的原因,都是莫七景那雙冰冷的眼睛。
那八年,他掰著日子算莫七景在干嘛。
四年了,她大學該畢業了吧。
兩年了,她應該在哪個舞蹈團全國跑演出吧。
又兩年,她回過C城嗎?他可以去找她嗎?她會不會很厭煩?
渾渾噩噩的八年,終結于那個莫七景打來電話的雨天。
他撐著傘,抵達了許久不見的她身邊。
【江今馳】沉沉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別再回想。
所以他怎麼可能生氣?
對比起來,莫七景現在這態度,算對他很好了。
簡直,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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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今馳】又愣愣地在莫七景小區門口站了會兒,待緩過來,剛準備轉身要走時,他忽的注意到,在很遠的某棵樹下,站著一個他眼熟的身影。
為峰老師。
【江今馳】吃驚地看向那邊,他立刻快步往那邊走去。但他剛邁出步子,樹下的人就像是做了什麼壞事被發現一樣,也立刻轉身逃跑,速度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