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景不禁反省。她是不是對“江今馳”的濾鏡太厚了?一想想【江今馳】反正就是少年時的那個人,再想想他至今也沒做過什麼混賬的事,就很難對他太絕情。她甚至開始忍不住思考,沒準兒【江今馳】這兩年要是好好培養,也不一定必然長成狗江那樣子?
不行不行。
都是一個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這是在給他找什麼借口?她又不是沒了“江今馳”就不能活,干嘛非得找一個“江今馳”?
不要了,下一個更乖!
莫七景起身,剛想反悔離場,雙手突然被另一雙手“同志問好”一般地握住。
曹均寧握著手重重地搖了兩下,自來熟地對莫七景說:“小景,這麼久了,我可算是見到你活人了,你好你好。”
莫七景整個人都是懵的,她顯然不認識剛剛開車的這個年輕人:“你,知道我?”
“豈止知道。”曹均寧煞有其事地點頭,夸張地做了個古人抱拳的動作,“簡直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莫七景莫名:“為什麼?”
“這個人。”曹均寧指了指坐在自己身側的【江今馳】,剛要說什麼,【江今馳】冷臉伸手,若無其事地捂住了他的嘴。
曹均寧接下來的話都被捂成了意味不明的含糊發音。
莫七景瞪了【江今馳】一眼:“松開,給他說。”
【江今馳】看著莫七景。
莫七景重復:“松,開。”
他無奈地松手,聽了話。
曹均寧一獲得自由便開始機關槍一樣說不停。
“我跟老江認識起他就不近女色,一副受過很重情傷的模樣,后來在我追問了一萬遍以后才拷問出來,他上大學前被一叫莫七景的妹子狠狠甩了。
”
【江今馳】把菜單塞給曹均寧,打斷他:“你點菜。”
“我點什麼菜?你昨天不就提前預定好了嗎?”曹均寧把菜單扔回去,接而跟莫七景指【江今馳】,“我跟他出去露營,聽過他夢話叫你的名字。”
【江今馳】:“……”
莫七景:“……”
曹均寧反正也意識不到場上的氣氛,繼續說:“我翻他辦公桌上的草稿,上面也出現過你的名字。”
【江今馳】:“……”
莫七景:“……”
眼見曹均寧剎車不住,【江今馳】冷聲:“曹均寧。”
聽到連名帶姓的叫法,曹均寧接收到暗示,立刻打住。
【江今馳】表情看似平靜地跟莫七景說:“不好意思,他要上洗手間了。我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曹均寧說:“我不用。”
【江今馳】冷臉重復:“你用。”
還不等莫七景反應過來,【江今馳】已經拎著曹均寧往外走,兩人消失在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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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邊,曹均寧沖【江今馳】咧笑抱臂:“你以前不是跟我說,后悔當初沒死纏爛打一點,那麼輕易就被甩了嗎?怎麼?現在我稍微說一點點你的事跡都不讓我說?臉皮這麼薄的嗎?”
“主要不是這個問題。”【江今馳】提醒,“不要跟她提什麼八年不八年的,會被她發現我和那個我不一樣。”
“我說的是幾年。”
“我知道,問題我不提醒你,你很快就會說出來八年,甚至還可能告訴她我和你是大學認識的。”
那倒確實。
曹均寧疑惑地問:“不能說嗎?”
“不能。”
“為什麼?”
“因為她保留的是那邊時空的記憶。”
為峰明確提示過,現在世界是一邊倒偏向那邊的,絕大多數人記得的“江今馳”都是江今馳那樣的,尤其這些人里面包括了莫七景和他的父母。
他要是被發現,認同會出問題,也會更容易成為被修復的那個。
曹均寧問:“你怎麼知道你家小景保留的是那邊的?”
【江今馳】無語地看著曹均寧:“她現在記得的是分開六年,她就回來了,這兩年都跟‘江今馳’相處著。如果她保留的是我這邊時空的痕跡,那麼她現在應該在外省。如果她保留的是我這邊時空的記憶,那她應該跟我和你一樣,記得的是——莫七景和江今馳八年沒聯系過了。”
曹均寧張嘴:“對哦,如果她是我們那個時空的莫七景,可能人都不在C城。”
“嗯。所以你也不能說是我大學時的朋友,不然她會意識到,另外那個我大學時并沒有這樣一個朋友。”
曹均寧感慨:“老江你好慘哦,她記得的不是你。”
“……”
曹均寧又說:“也不對,如果當初融合時,她記得的是你,那她對你的感情就處于那種八年都不回來見你的程度,肯定對你更絕情,那聽起來更慘。”
“……”
“不管她記不記得你,你都好慘。”
“你可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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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今馳癡愣地站在雨里,默默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子。
他很安靜,一動也沒動。
其實來之前他就想到了會被莫七景拒絕,但是卻萬萬沒想到,莫七景會當著他的面,上【江今馳】的車。
這是他第一次那麼真切地意識到,就算他跟【江今馳】是同一個人,現狀也依然是兩個個體,【江今馳】回不去了,而莫七景不管多喜歡“江今馳”,終究只能選擇兩個中的一個。
【江今馳】會搶走他最喜歡的人。
這種不詳的預感就如同這傾盆大雨,重重打在他身上,將他吞噬。
雨越下越大,遠處店鋪里平安夜的愉快歌聲莫名透出一種反差的慘淡感。
一直在遠處等著的尹事澄不放心地找過來時,才發現江今馳手里明明有傘卻沒撐著,就跟受了什麼打擊似的,犯自閉一般在雨里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