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定沒有好好聽她在說什麼,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明明就在眼前,卻很快會失去。
明明不想做個好人,明明不想跟她保持朋友的距離,明明他的遺愿就不僅僅是一場電影而已。
不甘心。滿心滿眼都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麼消失,不甘心從此失去莫七景,不甘心還沒有成為她喜歡的人就被世界抹去。
不甘心沒有足夠的時間跟她在一起,不甘心沒有足夠的時間擁抱她,不甘心沒有吻她的資格。
所有的不甘心匯集到一起,江定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行動已經先于理智地作出了選擇。
莫七景說:“第一,我不喜歡你總拿江今馳說事,以后不要這……”
這段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堵住。
江定上前,一手控制住莫七景,另一手卡住她的下巴,暴風驟雨一般地吻了上去。
沒有章法,沒有輕重,不給她反抗的機會,不許她掙脫出去。
莫七景發出幾聲嗚咽聲,但很快,那聲音也被堵在唇舌的交纏中。
他貪婪地吮吸著她的唇,如同一個戒煙失敗的人抽到了多日瘋狂想念的第一口煙。
沉淪的,上癮的,不知饜足。
江定想,他可真是又自私,又壞,又招人討厭。
但是,他不想松手。
手臂收緊,他貼著她的體溫,修長的手指插入她的發間,迫使她仰著頭,他聽到她的喘息。
他吻得投入,企圖將手附上她的臉頰,但只是一瞬間,江定摸到了莫七景被眼淚打濕的臉頰。
有如一團熱火被猛的澆滅,江定忽的停下所有動作,不知所措地看著跟前的人。
莫七景在哭,眼淚自眼角不停地流出來。她的雙拳死死的握著,指甲幾乎陷進到肉里,似是在忍耐什麼。
江定這才緩過神來。
他到底,在做什麼啊?
屋子里陷入短暫的安靜。
莫七景也意識到自己哭了,她狠狠地擦了下眼睛,轉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我去洗個臉,回頭我們繼續說。”
江定沉默地看著莫七景進了洗手間,數不清的悔恨開始涌上心頭。
明明忍了那麼久。
明明都已經把那一條劃掉了。
明明一點都不想她難受的啊。
怎麼就一時沒有控制住?
怎麼就像個溺水的人,好像非得從她身上攝取一些氧氣,才能活下去一樣?
一陣水聲之后,莫七景從洗手間出來。
等在外面的江定剛要迎上去,便發現莫七景直接穿過他,往前方走去。
那個畫面,就像是電影里才會出現的鏡頭。
江定驚恐地回頭,發現莫七景看不見自己了。
屋里傳來莫七景喊江定的聲音。
“江定。”
她一開始喊得小心翼翼的,只是來回看客廳。
接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幾步沖到玄關處,查看江定的鞋子。
江定始終在一邊看著。
莫七景就像是確定了江定不是出門,她的表情變得驚恐,喊他的聲音也從平靜變得顫抖。
“江定!”
她反復翻看每一個房間,聲音嘶啞地重復。
“江定。”
“江定!”
“江定……”
江定以為,莫七景要是發現他不見,應該會默認他出門了?可莫七景的表現,似乎哪里怪怪的。
就像是確認了什麼,莫七景一點點蹲下,將腦袋埋進膝蓋里,就如同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開始控制不住地哭泣。
屋子里全是莫七景的哭聲,那哭聲過于傷心,看得江定一時有些不敢確定。
一個剛做了這麼混賬事情的人,值得她這麼難過嗎?
哭著哭著,莫七景腿上的手機滑落地面,在哭的人低頭,把手機撿了起來。
莫七景打開相冊,里面是梁夢發給她的一照片。
一張,她這些天看了無數遍的圖片。
一張,江定的遺愿清單。
江定怔愣地看著看不見自己的人,不免發出一聲苦笑。
這樣啊,真是差點被小景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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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晚,莫七景收到了梁夢發給她的這張照片。
愛子心切的中年女人在莫七景面前哭得妝都花了:“我是意外幫他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的。他一輩子就沒為自己活過,小時候被父親禁錮,成年后為了我而沒日沒夜創業,最后就連死的時候,竟然都還得惦記著照顧周圍人的感受,撒謊說去外地了。我做不了什麼,但既然他不想我知道,我只好裝作不知道。總是他守護我是不公平的,他的愿望,我也想努力去滿足他。就讓他覺得我和為峰都很開心,就讓他以為我和為峰都相信他是搬去外地了,就讓他放心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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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莫七景捏著手機。
電話里的江定問她:“誒,小景,晚上一起出來看電影嗎?”
莫七景低頭,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和腿。
手臂上有一條長長的,深入血肉的勾痕。
比手臂上更觸目驚心的,是左腿上,自大腿到膝蓋的另一條勾痕。
傷口已經被處理過,其實并不影響她的自理能力,只是走起路來傷口會有些疼。
沒關系,去電影院就是坐著,也不用一直走路。
莫七景又想,這一身的傷,江定若是見到了,臉色肯定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