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她下午抓拍的,他都不知道她拍了這麼多,就像是急于留下什麼,拍多少都擔心不夠的樣子。
女孩的影子孤零零的投在地上,于是那影子的主人也孤零零地呆著。
長椅上,江定陪莫七景坐著。
他就在她身邊,她卻在翻看著他的照片。
她明明看上去相對平靜,看上去挺堅強堅定,卻讓江定很想沖上去擁住她,希望她不要再露出這樣的表情。
夜幕太黑,分離再怎麼掩飾也不可能真的輕松愉悅。
江定伸手,虛攬住莫七景,像是平常對話一樣地開玩笑:“小景這麼離不了我,那我今晚就勉為其難多陪陪你好了。”
雖然,她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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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一輛汽車行駛在道路上,穿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開往回家的道路。
車輛經過平西路,也同樣經過那個廢棄的修車廠。
江定不經意瞥了一眼那個修車廠的空地處,眼熟的氣狀旋渦依然懸在那邊。
他略微回憶了一下,自時空崩塌開始,這個旋渦便在,可直到自己快消失了,他依然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有什麼作用。
車子在修車廠停下。
江定透過車窗又看了眼那個氣狀旋渦,接著掏出自己的小記事本,翻到日歷那一頁。
鋼筆在今天的日期上劃下一個叉。
下一天的備注顯示著。
還剩“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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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莫七景買好早餐便去了江定家。
剛準備敲門,卻發現門沒有關。
推門而入后,她發現江為峰一家三口都在,看樣子江為峰和梁夢也想多陪陪江定。
莫七景往屋內掃視一眼,那個熟悉的高大背影正低著頭在倒咖啡,而餐廳里梁夢和江為峰正在擺碗筷,屋內全是梁夢責怪江為峰的聲音。
“為峰,這事你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江為峰解釋:“我以為你知道。”
“我不知道!”梁夢少見地提高音量,還有幾分發脾氣的架勢,“我要是知道,我早就讓他照我說的去辦了!”
梁夢向來溫柔,莫七景從不知道梁夢還會發脾氣。她一頭霧水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詢問:“叔叔阿姨,怎麼啦?”
梁夢見了莫七景,立刻過去拉她:“莫小姐,你來得正好。你知道成為另外一個人,就不會被排異被修復了嗎?”
這個陌生的理論令莫七景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規則?
梁夢看起來十分生氣,又去扯江為峰,怪罪的語氣越發明顯:“你自己靠著這個方法活下來了,怎麼就不管自己的兒子?是,想拿到江勝立的很多罪證都得以江今馳這個身份去做,但你不知道攔著他嗎?我寧愿他一直呆在A城那邊,失去身份總好過被修復到消失吧?”
說著,梁夢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了江定的身份證和許多東西,她怒沖沖地走到咖啡機跟前,搶過兒子手里的咖啡杯,放到一邊,接而將手里那一堆屬于江定的東西硬塞到兒子手中:“兒子,這事無論如何都得聽媽的。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跟今馳搶認同和身份了,回去做江定。”
梁夢打量著臉色沉重的兒子,見他一動未動,不免提高音量:“說話呀?”
屋子里一時陷入很長的沉默,梁夢沒能很快得到兒子的回復。好半天后,揣著江定身份證的人終于低聲道。
“媽,我是今馳。”
梁夢吃驚地看向跟前的人,小心打量和區分之下才發現站在跟前的人確實是江今馳。
江定呢?
不好的預感忽的十分強烈。
江為峰和莫七景幾乎同時問出口:“他人呢?”
江今馳的臉色也十分不好。
他今天早上起床,便看見江定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端著杯咖啡,等太陽升起。
江定向來說不出什麼江今馳愛聽的話,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跟你說,小景非常喜歡我,勸你原地死心。”
“滾。”
“還有啊,你這性子,改改吧。應該向我學習。畢竟像我一樣,才會討人喜歡。”
“沒什麼事我走了。”
“誒,媽今天肯定會哭。你記得好好照顧,好好哄。這點小事,你不會辦不好吧?”
“閉嘴。”
想罵江定幾句,然而江今馳還沒組織好語言,江定便消失在他面前。
此前被江定端在手中的咖啡杯就那樣突然摔落地面,清脆的陶瓷碎裂聲傳來,咖啡也隨之撒了一地,淺棕色的液體在地板上濺開,一直爬到江今馳腳下。
明明很不喜歡江定的,可江今馳還是在這一天的清晨,在江定消失的陽臺上站了許久,許久。
明明是恨得牙癢癢的人,心里卻一點沒有因為他的消失感覺到高興。
屋內,三雙急迫的眼睛依然盯著江今馳,等待著他的回答。
江今馳不得不低聲道:“早上看見他在喝咖啡,跟他說著話,他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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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常常不像我們所預計的那樣按部就班。
它往往發生得突然,令人反應不過來。
莫七景有些木然地放下她帶來的早餐,只覺得非常不真實,無法很快接受,也無法很快痛哭出來。
不會的吧?不會的。
畢竟記憶里,江定昨晚還滿臉笑地跟她說著“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