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地,嚴述和眾人的眼神互相交流了一瞬。
很有默契的達成共識,今晚誰都主動避著點賀睢沉,因為往往這時候他表面看上去越是像沒有七情六欲的冷性模樣,實則越是不能輕易去招惹。
“噓,別亂說話——”
此時,屏風后終于有了細微動靜。
賀睢沉將擱筆,嗓音極淡的吩咐將宣紙送到老爺子面前去,神色無半分情緒。
而他依舊站在案桌旁,抽出干凈紙巾,一寸寸擦拭長指。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賀睢沉終于緩步離開書房,轉而上了樓。
二樓茶廳的紅木椅上端坐著古樸長袍的老爺子,一手握著拐杖,布滿皺紋的拇指還在翻看著筆跡未干的佛經,而旁邊有個貴婦模樣的中年女人,在泡茶。
賀睢沉上來后,老爺子戴著老花鏡仔細地看他,見身后沒人就問:“說要帶個女孩來讓我掌掌眼呢,怎麼沒見人?”
賀睢沉在旁邊落座,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姿態很是閑散:“您記錯了,我什麼時候說過?”
中年的貴婦女人給他倒了杯茶,笑道:“語柳最近催著睢沉找媳婦兒,我看他是故意讓人會錯意以為外面有個正兒八經交往的姑娘了,想做做樣子給人看的。”
即便是身為三房的嬸娘,說話也得留有余地,點到為止,現在整個賀家上下都默認賀云漸成為植物人至今,再無蘇醒可能。
以后賀睢沉獨掌大權,在婚事方面,賀家的長輩都盼著他能盡早與一位家世相當、性格溫婉的大家閨秀喜結良緣。
老爺子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我看這小子言不由衷的很。”
賀睢沉長指端起青花瓷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半口,也不為自己辯解什麼。
過了會,嚴述走進來在賀睢沉耳邊低語了幾句,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三嬸離得近,聽到了溫禾的名字,精心保養的臉上笑容生疏兩分:“你那位遠房表嫂又找你過去撐場面嗎?”
賀睢沉沒說話,也沒起身要離開的意思。
三嬸是大家族出身,慣來瞧不上像溫禾這種在魚龍混雜娛樂圈做生意的女人,整日喜歡在外陪酒應酬,再賺錢卻賠了名聲。
她給賀睢沉重新泡了一杯茶,沒刨根究底問下去。
而賀睢沉的態度不明,等老爺子自覺年紀大了,到深夜準備去休息,他才告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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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十點多,會所包廂的聚餐也散場了。
沈煜一整晚都在找機會讓顧青霧和沈星渡培養感情,臨了要走時,提前找了個借口,把駱原給支走回公司,手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用命令的語氣:“送你妹妹回去。”
“呵。”
沈星渡頂著一張讓無數女粉垂涎的神顏,嗓音懶散,甚至冷淡:“她打車回去會被強/奸麼,要我親自送?”
這話被顧青霧聽去,板起精致的臉蛋,走過去時,腳下的尖細高跟鞋不經意般,踩了他一腳,似笑非笑地反問:“你以為天底下男人都跟你一樣德行,腦子進蟲了?”
沈星渡狠皺眉頭,手臂撐著墻:“誰看得上你。”
“那也便宜不了你。”
沈煜早就習慣兩個言語間互相下刀子,在他看來,打是親罵是愛,愛情都是這樣開始的。
商務的保姆車已經停駛在會所外等候,也僅此一輛了。
顧青霧的性格,顯然是不可能為了不跟沈星渡獨處,跑去打車回酒店,她先上車,占據了后座的最佳位置,想拿出手機玩貪吃蛇,發現屏幕上的電量已經快耗盡。
過了會,沈星渡也上車,在半暗的封閉空間里,兩人沒說一個字。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是沈星渡口袋里的,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把鴨舌帽蓋住臉龐,接聽時,也不避諱旁邊的顧青霧。
電話那頭是蔣雪寧打來的,正撒著嬌說自己做噩夢,催著男朋友過來陪。
是立刻,馬上,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
沈星渡兩指將鴨舌帽拿下,一撩眼皮,瞥向旁邊輕歪靠在椅背上休息的女人。
顧青霧也聽到了,卷翹的眼睫不帶眨的,慢悠悠的說了句:“你下車,放心……你去打車,司機肯定不會強/奸你。”
她清靈的音色不重不輕,也沒刻意偷摸著說,導致電話里的蔣雪寧一字不漏的聽到。
下一秒。
沈星渡就把電話給掛斷了,棱角分明的側臉神色不太好,倒也沒讓司機改道。
四十來分鐘的車程,很快商務保姆車行駛到了酒店。
顧青霧接了安全帶,只跟司機道了一句謝,她剛下車,見沈星渡也漫不經心地走下來,嗓音被夜風浸得又涼又低懶:“送佛送到西,以免我爸要啰嗦個沒完。”
顧青霧沒說什麼,兩人從酒店大門走進去。
這個點,金碧輝煌的大堂里走動的住客已經很少,顯得一眼就能看清全部,在旁邊供人臨時休憩的沙發區域里,一走進去,便有個男人格外引人注目地坐在那兒。
顧青霧幾乎是瞬間就看到,稍怔了下。
她沒想到賀睢沉會親自出現在酒店大堂里,仿佛專程等她回來,西裝筆挺坐著不動,正低頭,長指漫不經心地翻閱著茶幾上的一本明星雜志專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