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霧站在門廊前靜看了一會兒, 才踩著高跟鞋走進雪里。
空氣中泛著刺骨的濕意,她連傘都沒撐, 慢步下了高高臺階,很快司機就將保姆車開了過來,彎腰上車, 助理趕忙將羽絨服遞給她:“青霧姐,別感冒了。”
顧青霧接過保暖的羽絨服蓋在身上, 失溫的肌膚開始回暖,啟唇問:“我手機呢。”
助理把手機遞過去, 又小心翼翼說:“原哥說你今晚不回劇組,那是去哪兒?”
顧青霧手指毫無停頓的點開屏幕,眼睫都不帶眨的說:“觀山御府。”
觀山御府是賀睢沉的一處私人豪宅,他不住酒店的情況下,多半都是來這里住。她在劇組封閉式拍戲不能外出,與他保持聯系的這段時間里,是知道男人晚上都歇在哪里。
四十分鐘后。
司機把車開到最有名的富人區,也沒敢問里面住著誰。
顧青霧裹著羽絨服下車,抬起雪白手腕接過助理的黑傘,獨自走向眼前的獨棟別墅,里面燈火是亮著,在她進去時,恰巧有秘書送一位中年儒雅的男人出來。
顧青霧黑傘傾斜,露出半張精致瓷白的臉蛋,無意間與他眼神對視上。
僅一秒的功夫,秘書在旁邊低語:“顧小姐,您來了。”
顧青霧點點頭,收回目光,表情平靜地走進別墅大廳。
-在極盡奢華的寬敞大廳內,璀璨的水晶燈將四周都照得很亮,沙發的中央那邊,年輕的秘書正在把待客用的茶杯撤下,腳步踩在柔軟厚重的地毯上無一絲聲響,空氣中還彌漫著股熏香的味道。
顯然,這里剛剛招待完一些貴客,人散去不久。
顧青霧見秘書放下茶具,趕忙迎過來時,出聲問:“賀睢沉呢?”
秘書:“賀總在五分鐘前親自送他姑姑回老宅了,顧小姐,您沒有事先跟賀總聯系嗎?”
“我以為他今晚都在這。”
“這不好說,賀總每次回賀家老宅,都會被他姑姑留下過夜。”
……
從秘書只言片語間,顧青霧聯想到在門口遇見的那個,在當年在寺廟里就有過一面之緣的中年儒雅男人,所以是她沒來之前,賀睢沉應該是在私人豪宅里接待了賀家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
而她恰巧晚了五分鐘。
這五分鐘細算下來,是她結束完香家酒會,用來看雪的時間。
秘書遲疑地問:“顧小姐要上樓休息會嗎?”
“嗯。”
在三樓上的主臥內,冷色系裝潢的讓環境看起來整潔舒適,只亮著一盞燈,床單是深灰色的,在左側對面裝了一整面干凈明亮的落地窗,此刻被厚重窗簾嚴實遮擋了起來,隔絕了窗外的雪景。
顧青霧進去后,先是把身上的晚禮服和高跟鞋都扔在地上,拿起床頭男人的睡袍隨便套上,又走過去將窗簾都敞開。
她光著腳走到床沿找個舒適的位置躺下,不過一分鐘,卷翹的眼睫毛就輕闔著了。
折騰了一整天下來渾身都透著疲憊感,又大老遠跑過來,她體力被消耗了大半,聞見被子里那股熟悉的烏木沉香氣息,很容易就陷入睡眠里。
在半夢半醒間,顧青霧夢見了南鳴寺的日子。
應該是17歲的時候,她不知不覺跟賀睢沉朝夕相處了三年,那時,與其說她是被那張少年俊美的皮相所誘惑,不如說是依賴他對自己的那份耐心。
是在顧家沒有體驗過的。自小以來,無人會像神仙哥哥這樣會耐心溫柔教她知識,引導她知世故,讓她學到很多東西。
每次顧青霧眼睛放光,用崇拜的語氣說:“哥哥,你懂的好多啊!”
而這一身香火氣的神仙哥哥都會回眸望著她:
“我只是比你早些時間知道,你現在也知道了。”
有他在,顧青霧不再像個散養的野孩子整日不愛讀書學習,只知道惹禍了。她學會靜心,待在南鳴寺后院里練習毛筆字,硬是將自己一手/狗爬字,變成了工整漂亮的行楷字。
很多時候顧青霧都會對著佛祖偷偷幻想,如果這輩子都不被顧家接回去,留在這里,跟山上的神仙哥哥隱居一輩子也挺好的。
許是她求的太多,佛祖是會懲罰貪心的小孩。
在夏日炎炎的一天傍晚時分,顧青霧還在趴在涼席上,出神地望著神仙哥哥坐在蒲團之上看書,半天了,就沒見他動的,雅后背挺得很直,腰真好。
院外,不知是從山下哪里來了幾個陌生臉龐的人,被和尚引進來的。
他們衣著講究,談吐不凡,低喚神仙哥哥為二公子。
從那日起,顧青霧就隔三差五的看到這幾人出現,每次來拜訪,都是滿臉沮喪的走,最后來了一位中年儒雅的男人。
庭院池塘的菡萏都開花了,神仙哥哥在出太陽時將經書都搬出來曬太陽,樟木香混合著花香,淡淡彌漫在他秀長如玉的指間,而顧青霧捧著一碗云吞面,坐在臺階上慢悠悠看著。
那個中年儒雅的男人也極有耐心,在旁候著,直到神仙哥哥洗凈手,意示他開口。
不知怎麼的,顧青霧心里很慌,連云吞面也不吃了,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院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