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喻思情對他有很強的依賴性,只要晚飯時不在場,勉強吞咽幾口,那股熟悉的惡心感又沖上喉嚨,她趕忙地拿起鮮榨果汁喝口,用濃郁的酸味壓下去。
老管家是緊張的:“怎麼?不合胃口嗎?”
畢竟賀云漸吩咐過,不合胃口就重新做,做出喻思情想吃的菜為止。
“我可能有點累了……想上樓休息會。”
喻思情沒有讓廚房重做,從椅子里起身,就病怏怏的朝樓上走去,她身體的營養是都被這樣孩子吸收,瘦到跟紙片人一樣,躺在主臥沙發里窩著疲乏無力,低垂的眼睫看向落地窗外面的草坪發呆。
夜晚偷偷的降臨,喻思情夢見在福利院的過去被驚醒,指尖一重,發現是賀云漸守在旁邊,正溫柔的親吻著她的手心。
見到他,喻思情眼底的慌意褪去,抬手要抱。
賀云漸將她往偌大的床上抱,陪著躺下來,而她也順勢將臉蛋貼在他的襯衫領子處,黑暗中只留著盞燈,光暈暗淡地照映著彼此,他低聲問:“管家說你今晚就吃了幾口,是又想吐了嗎?”
喻思情點點頭:“嗯。”
“那你想吃什麼?”
“不想吃。”
喻思情用力抱緊他,聲音很輕:“陪我好好躺會吧。”
似乎睡覺對她來說更容易補充體力,原本覺得已經習慣了,抬頭無意間睹見賀云漸眼底的某種自責情緒,就跟一下子戳中喻思情的心坎上似的,她主動去親他的下顎:“你已經把我照顧的很好了,是我懷孕反應比較大。”
賀云漸卻說:“賀家的孩子都怪會折騰人……當年我母親生產時,無論是我還是弟弟,都讓她疼上了三天三夜。”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摸著喻思情的溫柔眼,瘦得都營養不良了,臉蛋也尖瘦:“思情,把肚子里這個孩子生下來,我們就不生了。”
喻思情將他字字解讀成深情,忍不住輕聲問:“你會陪我過一輩子嗎?”
賀云漸磁性清潤的聲線,幾乎沒有一秒猶豫地回答她:“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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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到七個月時,這個孩子是存在瞞不住了。
賀語柳在得知消息后,又遠赴一次紐約跟賀云漸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書房傳來的對話聲顯然很克制著,只是偶爾摔茶杯的動靜太明顯,走近些,就能聽見一些。
“賀云漸!我看你是瘋魔了……讓養在外面的女人生下孩子,她配當賀家主母嗎?”
“我不會承認這個私生子的身份,你趁早死了這條心,這個孩子才七個月,還沒有生出來就趕緊去做手術處理掉,別將來后悔!”
……
喻思情的心緊縮著,下意識地護住肚子,身后是冰冷的墻壁,當書房門打開時,她無處躲藏,身體笨重也跑不動,只能迎面和賀語柳對視上。
這個口口聲聲要讓她的孩子拿去做手術處理的長輩,往向她的眼神是極為冰冷厭惡,不帶掩飾:“你倒是好手段,懂得借子上位。”
喻思情知道無論怎麼解釋,賀家對她的印象早已經定型,越是低姿態,只會引來更多惡意揣測。
賀語柳發完這場脾氣,只是開端,后來與賀云漸的矛盾越演越烈,聯合家族的人給他施加壓力,從始至終賀云漸的立場都沒有動搖過半分,他要喻思情,也要腹中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而喻思情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她和賀云漸會很幸福,會組成一個普通的家庭,有孩子,有歡笑聲。
她是愿意的,愿意為了眼前來之不易的幸福,壓制天性對金錢權欲的本能渴望。
以及對這個世界的不安……
老天爺卻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在后來難產又得知賀云漸車禍變成植物人時,喻思情整個世界都徹徹底底的崩塌,連活下去的信念都失去了。
那個拼死廢了一條命也要生下的孩子,是男孩。
喻思情卻無法在面對這個孩子,她陷入了痛不欲生中無法自救,也沒有人會關心躺在醫院里足足一個月才能下床的她,就這樣放任她病著。
出院后。
喻思情拖著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別墅,在踏入的那一瞬間,客廳和餐廳廚房,每個角落似乎都能看見她跟賀云漸相處過的甜蜜畫面,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都失去了什麼?
喻思情轉身上樓,來到主臥那間落地窗前,孕期時賀云漸會經常陪她躺在這曬太陽,視線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草坪,他說過,孩子出生后就去養一只性格溫順的小狗,到時候能陪伴孩子長大。
慢慢的,喻思情視線又落在旁邊茶幾上,是草莓手撕面包,上面標注的生產日期是車禍那天。
喻思情終于記起來那天賀云漸是給她買面包去了,結果她獨自出門去了學校一趟。忽然間,渾身就跟失去力氣般,膝蓋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手指發白攥緊茶幾邊緣,過許久,才微微顫著,伸過去將那袋面包拿過來。
時隔一個月已經過期,喻思情卻毫無察覺到般,她拿出來吃,不在乎味道變質,起先細嚼慢咽著,后來本能用喉嚨吞咽著,往嘴里不停地塞,到最后咳得蒼白的臉蛋都憋紅,也不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