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顧青霧將手機擱在茶幾上,隨即走進書房,門是敞開的,光線明亮清晰照映著每個角落。
不到十分鐘,小鯉兒就從主臥邁著小腿又噠噠噠的跑出來,直奔手機去,藏進衣服兜里后,假裝若無其事叫了聲媽媽。
然后,在書房里找到正在看書的顧青霧,奶聲奶氣地撒嬌說:“找,哥哥玩。”
顧青霧放下書,先看了眼端坐在書桌前的賀睢沉,抬起指將小人兒額頭幾根細而凌亂的發絲拂開,上面的傷疤淡了不少,她視線落下,開口說:“哥哥要午休的。”
“我跟哥哥約好啦……”小鯉兒堅持要去隔壁公寓,嘟起嘴巴去親媽媽。
顧青霧故作為難了下,才說去看看喻家梵有沒有午睡,讓小人兒在家里等著。
喻家梵那邊就跟小鯉兒對過口供一樣,也聲稱是跟妹妹約好,主動抱著本童話書過來了。
他說,是要給妹妹講睡美人的故事。
顧青霧笑了笑,將兩個小孩安排在兒童房里,又準備了兩杯牛奶和小零食。
她將門掩上,前腳一離開,小鯉兒就掏出手機遞給哥哥,又從床上爬下來,蜷縮在門板前當小門神。
喻家梵已經好些天沒給爸爸打視頻電話了,很感激地看了眼她:“謝謝妹妹。”
小鯉兒揚起大大的笑容,禮尚往來說:“不客氣哥哥。”
電話撥通的那刻,殊不知在隔壁的書房里,顧青霧和賀睢沉通過監控攝像正看到這幕,她不怎麼顯露情緒,只是輕輕皺了眉心:“搞半天,你女兒拿手機是給梵梵用……梵梵想賀云漸了怎麼不說。”
賀睢沉長指漫不經心敲著桌沿,從屏幕里清晰看到小鯉兒動作麻溜的守門,顯然已經是慣犯。
而喻家梵打通賀云漸的視頻電話后,正偷偷的抹眼淚,然后拿出美人魚的故事書,想念一遍給爸爸聽。
看著,怪可憐的。
連顧青霧都于心不忍,沒有出言責怪女兒偷拿媽媽的手機行為。
一分鐘后。
賀睢沉將監控錄像關了,尊重孩子隱私,抬起手臂將顧青霧抱在懷里:“我找個時間跟梵梵談一下,喻思情那邊的話,你提醒下她?”
顧青霧卻搖頭:“喻思情有點抵抗你大哥……我上次提了一句,見她失魂落魄了好些天,要是她知道孩子想爸爸,卻只能偷拿我手機打視頻,怕心里更難受。”
“哥哥,先給喻思情點時間吧,至于梵梵的話……你跟你大哥也說說情況。”
賀睢沉沒什麼意見,當晚就把情況轉述到了賀云漸那邊去了。
都不用多費口舌解釋,畢竟回回喻家梵用的是顧青霧的手機,就已經無聲提醒了他。
而喻家梵跟他講的那一套睡美人故事,奇怪的是極具很好的催眠效果。
賀云漸每日都要發作的頭疼癥,會被孩子純真的聲音治愈,讓他有片刻安靜的時候。倘若狠點心,他是完全可以將兒子帶在身邊,這點也是徐適委婉地提示過的。
“賀先生,我可以跟喻思情談下您治療的情況,讓她將孩子暫時送到紐約半年。”
這個提議,立刻被賀云漸給不容再議的拒絕了。
莫名的,不愿意讓喻思情知道自己在紐約的情況,所以喻家梵每次用顧青霧的手機打來視頻電話時,他沒有去找賀睢沉。
最近賀云漸開始頻繁的往一家高檔的西餐廳跑,像是記憶中來過這里,他喜歡靠窗的固定位置,點份招牌菜,從一群中國血統的女服務生里,挑出個背影纖瘦單薄的,為他服務。
結賬臨走時,也習慣性的,給一筆小費。
這樣的習慣,像是已經植入他的身體里了,循著本能自然地做出了。
直到賀云漸在一次雨夜里,看到被西餐廳經理責罵的年輕女服務生,她背對著他,穿著黑色白裙的工作服,身影太瘦弱了,在寒冷的天氣里連一雙保暖的絲襪都沒有,顫抖著抹完眼淚,又繼續揚起微笑面對客人。
賀云漸當晚就點了她服務,無心享用眼前的西餐,目光似有似無地看著這個陌生臉孔的女人。
她衣領掛著工作牌,中文名叫:“小筠。”
小筠將咖啡端上桌,剛要離開,卻聽見賀云漸聲線低沉問:“剛才經理為什麼罵你?”
小筠沒想到那幕被客人看見了,白凈的臉蛋露出許些尷尬,用中文回答:“我摔碎了一套餐具,經理說是要扣錢的。”
賀云漸輕抿口咖啡,苦澀味道彌漫在口中,半響后,沒什麼情緒的嗓音從嘴唇間溢出:“他要開除你麼?”
他不知為何要這樣問,小筠卻認真地回答:“經理沒說要開除我。”
賀云漸沒有再說話,修長冷白的手指輕搭在咖啡杯沿漫不經心地敲著,這次他沒有準時走人,就一直坐這里等西餐廳停止營業的時間。
小筠結束完兼職工作,換回了一條薄荷綠的長裙,街邊的燈光襯在她身上,皮膚白如雪。
賀云漸開著車在旁邊停下,即便是搭訕,也絲毫沒有花花公子那股調調:“我送你一程。”
小筠是知道這位客人近日到了夜晚都會來西餐廳用餐,似乎很空閑,又出手闊綽,早就成為了餐廳女服務生的夢中情人,只是沒想到幸運砸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