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兵士檢查了一番,拱手朝著衛澧回稟。
“晉陽來的馬和人一樣不爭氣。”衛澧嘲諷了一句,便又翻下了自己馬。
簾子又被挑起來,這次衛澧直接鉆進來了,勾著趙羲姮的腰,像是拎只雞崽子一樣輕巧地將她夾在腋下攜了出去,然后扔上自己的馬背。
手忙腳亂之間,趙羲姮抓了把栗子糕藏在袖子里帶出去。
他動作一點都不溫柔,硌得她渾身疼,趙羲姮心里已經開始罵娘,狂風呼嘯,將她一身厚重的衣裳都穿透了,她皮膚和骨頭都颼颼疼。
手藏在袖子里,抓著馬韁,勉強穩住身子。
衛澧上馬,從她身后圈住她,她的頭興許是擋住了他的視線,于是粗魯地攔著她的脖子,將她身體往后倒貼著他的胸膛,“松手,馬韁給我。”
趙羲姮眼淚又被凍得涌出來,乖乖將馬韁讓出來,扶住馬鞍。
兩個人貼得極近,趙羲姮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并不難聞。
不像晉陽那些大夫一樣是雅致的熏香,是松針草木混著積雪寒風的冷冽味道,很干凈,倒是與他這個人很不符。
衛澧像個小火爐,在這樣冷的天,靠近他都覺得很暖和,倒是削減了大半的寒冷。
她嘆口氣,這人大概也就這點中用了。
衛澧顯然沒有將趙羲姮是個姑娘家的事情放在心上,馬跑得飛快,冷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去,這樣一路疾馳下去,到了目的地,趙羲姮覺得自己臉有可能都要皴裂。
她對自己這張臉尚且滿意,沒打算毀了,于是微微偏過頭去,側了側身,用袖子擋擋風。
“扶好!”衛澧斥她,“摔下去被馬踩死了我可不給你收尸。”
他分神看了趙羲姮一眼,見她臉紅紅的,死死垂著頭,恨不得將整張臉都藏進領口里,才想起來,正常人好像都挺怕冷。
……但是。
這和他有什麼關系?趙羲姮過得越不好,他就越高興,他可不是什麼正常人。
衛澧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畜生的事實,心理扭曲又變態,但他不僅不加控制,甚至縱容放肆。
真正說起來,趙羲姮根本不應該被他這樣對待,不過是他心里那要命的病態作祟。
他自己過得不好,于是瞧不得別人好,更瞧不得別人見過他過得不好。
趙羲姮的運氣,似乎真的不太好,所以遇見了衛澧。
過了一會兒,趙羲姮聽見衛澧漫不經心開口,“冷嗎?”
趙羲姮已經被凍得沒有知覺,腦子反應也慢下來,愣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
“想要取暖?”
“要。”
“求我。”
“求你。”趙羲姮不假思索。
她能屈能伸慣了,就兩個字罷了,沒什麼抹不開臉的。
衛澧臉色沉下來,看起來蘊著濃重的怒意,嘲諷她,“大周最得寵的小公主,就這麼沒骨氣?”
趙羲姮哪里清楚他是為什麼變的臉,衛澧在她心里已經是喜怒無常的形象,他就算現在暴怒用劍把她抹了脖子都不讓人意外,“我已經求你了。”你要說話算話。
衛澧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嗤笑一聲,卻沒說話,將身上的披風一扯,一把罩在趙羲姮腦袋上,一個縫兒都沒露。
風被阻隔在外,趙羲姮的臉也不疼了,甚至覺得很暖和,披風上帶著衛澧清爽的氣息。
她方才瞧了一眼衛澧,這樣冷的天,他的臉竟然一點兒都不曾被凍紅,還是蒼白的。
……
大抵是他臉皮厚,風也割不透。趙羲姮惡劣猜測著。她趁著衛澧瞧不見,往嘴里塞栗子糕。
好一會兒,衛澧聽見披風里趙羲姮悶悶地聲音,不知道說給誰聽,“大周最受寵的小公主早就不是我了。主公,你說的是十年前的事情。”
聽他屬下都叫他主公,那自己這麼喚他應該也沒錯。
衛澧那張厚臉皮青一陣白一陣,把她的頭又按了按,手握進韁繩,唇動了動,吐出殘忍的幾個字,“也是,你爹死了誰還寵你。”他死命的往趙羲姮心里戳箭。
淦!嘴不需要可以捐贈給有需要的人!
趙羲姮在心里罵人。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碰見衛澧。
太陽已經快要落山,趙羲姮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去哪兒。
興許是不咸城?鎮北王府建在不咸城,衛澧奪了平州,應當會入住鎮北王府。
要是去不咸城的話可有得折騰了,丹東是平州的邊境,不咸在平州中東部,騎馬估計得兩三天,她這條小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
最后一束余暉落盡,衛澧的馬停在一座恢弘的府門前。
他將趙羲姮頭上的披風扯開。
外面昏暗的景色便進了趙羲姮的眼里。
門前點了六架一人高的火把,橙黃色的光照得四周十分明亮,也削減了寒冷。
門前跪著一群人,身著華服,外面披著獸皮的氅,頭結結實實磕在雪地上,領頭人語氣顫抖,看樣子十分害怕,“集安郡守攜家眷恭迎主公。”
聽語氣已經快要哭出來了,衛澧像是習以為常,微微點頭后翻身下馬,將趙羲姮像扛貨物一樣扛下來。
集安郡守將他們帶去安置,是一座寬廣的院落,中種著松柏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