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來的寒風正刮著她的臉,蕭瑟萬分,這已經十分令她悲傷,而衛澧在她背后悄悄說,“趙羲姮,你胖了。”
語氣中嫌棄的意味幾乎能漫出來。
趙羲姮細白的手指死死摳住了馬鞍,她頓了頓,面上垮著一張臉,但語氣不同尋常的柔軟,“這幾天主公身受重傷,我每日哭得昏天黑地,體力消耗也大,所以吃得格外多了些,難為主公重傷初愈還要單手把我這個小胖子抱上馬,想必也十分艱難。”
不就是戳心窩子嘛,誰還不會?
衛澧說她胖,她就說衛澧虛!
他要是生氣,自己就哭,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也不知道主公為什麼會這樣誤解她!
她沒胖!就算是長胖了幾斤,也是苗條的,宮里嬤嬤都說她太瘦了。
衛澧撇撇嘴,戳了一把她的腦袋,“你別以為陰陽怪氣我就聽不出來。”
他忽然將一只手臂橫在趙羲姮腰間一勒,“還有,這玩意不叫抱,叫提溜,提溜啥意思你懂吧?”
衛澧原本還是想說官話的,但他發現,官話就些時候就是沒有方言能形容貼切體現情緒。
趙羲姮當然懂,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轉頭,用最天真求知的眼神看著衛澧,“主公,什麼叫提溜呀?”
衛澧昨天親口說的,她平州話半截子咣當,那她聽不懂“提溜”什麼意思很正常。
“提溜就是提溜。”衛澧眼神無波,絲毫沒有停頓的重復了一遍。
“那提溜到底是什麼意思?主公我還是不懂?”你要是懂就給我好好解釋,別糊弄過去。
“滾過去吧,解釋這麼多遍你也聽不懂,沒什麼講的必要了。
”衛澧忽然生氣起來,把她的頭擰回去。
趙羲姮在心里暗笑,衛澧這是解釋不清楚惱羞成怒了。
還沒等她高興多久,衛澧一揚鞭子,馬忽然加速跑起來,原本迎面而來的寒風,變得更加猛烈起來了。
她盡力把衣領拉高,將大半張臉都塞進去。
趙羲姮忍了一會兒,即便有幾層衣裳隔著,臉也難免被吹麻了,眼睛酸酸疼疼的,眼眶里不自覺流下眼淚。
她實在忍不了了,轉頭拉拉衛澧的衣袖,口齒不清地喊,“主公。”
冷風不僅令她身體僵硬,甚至連嘴都不聽使喚。
“嗯?”衛澧看她這樣子,心情卻很好。
“慢一點吼不吼?”趙羲姮感覺嘴已經不是自己的嘴了,她捏著臉,強行把合不上的嘴闔上。
衛澧當做沒聽見,甚至又揚鞭,催馬繼續跑起來。
趙羲姮凍得眼睛生疼,知道他這是刻意折騰自己呢,慣性讓她不自覺往衛澧懷里倒了一下,她撐著他的胸口坐直,心里罵了聲牲口,想起自己發現的“財富密碼”,小心翼翼道,“球球你啦。”
衛澧依舊抬手,把她的頭按著扭了過去,“求一萬遍也沒用。”
趙羲姮凍得一直在流眼淚,眼淚在臉上,沒落下呢,就被凍成冰了,眼睫毛也上了一層霜。
衛澧說是這麼說,但趙羲姮明顯發覺馬的速度正在逐漸變慢。
嘶,好像真的有用。
驛站離不咸城并不遠,早上啟程,中午的時候,趙羲姮就遠遠瞧見一座冒著白頂的山,它孤獨佇立著,白的不染塵埃,像是要接通去往天庭的路。
“那是長白山嗎?” 趙羲姮捏了捏凍麻的臉問。
衛澧點頭,“是,它原名叫不咸山,后來因為四季長白改名長白山,不咸城之所以叫不咸城,正是因為坐落在不咸山腳下。”
“那不咸城為什麼不改名叫長白城?”
“你話再這麼多,就把你丟到林子里喂狼。”
冬天,平州的天總是黑的格外快,衛澧帶著她到一座府門前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正如上次到集安時的場景一樣。
沿路沒有多余的人跡,整座城都是安靜的。
這座恢弘的府門上并未掛牌匾,從日曬風吹的痕跡來看,牌匾是剛摘下去沒有多久。
趙羲姮猜測,這興許是鎮北王府,被衛澧收做己用后拆了牌匾。
門前也是空蕩蕩的,一個迎接的人都沒有,燈籠與火把也沒點起來,冷風一刮,卷起細雪和枯葉,看起來瘆得慌。
衛澧挾著趙羲姮下馬,她這才發現,大門上被人潑了狗血,血淋淋地寫著幾個大字“衛澧狗賊,天必誅之!”
趙羲姮看了一眼衛澧的神色,并無變化,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她跟在身側默不作聲,怕衛澧陰晴不定,再惹惱了他。
衛澧嫌臟,砰的一聲踹開了大門,露出同樣空曠寂寥的院子。
院子里的雪已經很久沒有清掃的模樣,堆到了人的小腿處。
“進。”衛澧揚揚下巴,黑暗令他的表情曖昧不明。
趙羲姮咽了咽口水,提起裙子抬腳進去,衛澧緊隨其后。
又是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趙羲姮回頭,發現這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她和衛澧兩個人,副將不知去何處了。
第21章
烏云蔽月,趙羲姮甚至看不清衛澧的臉,加之他那一身黑衣,整個人氣氛低沉的令她心頭發顫。
這麼久了,府中還是一個人都沒有,積雪深深埋在她的小腿彎兒處,四周都黑漆漆的,一盞燈都沒有,壓根兒不像是人能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