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并不像跟衛澧回了家,像是寧采臣進了蘭若寺。
她咽咽口水,朝著大門的方向緩慢挪移著。
趙羲姮真的有點兒害怕,小時候阿耶給她講過不少鬼故事,她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死和鬼。
趙羲姮現在腦袋瓜里冒出一堆光怪陸離的想法,例如衛澧早就死了,現在在她面前的這個是奪舍了的鬼魂,鬼魂要吸食少女的精魄來維持修為。
再例如,副將原本就是跟這鬼魂一伙的,所以他才并不在意衛澧的死活。
這麼一想,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怨不得衛澧身上的傷好的那麼快,不到兩天就能活蹦亂跳,牲口也沒這麼強大的愈合能力吧。
衛澧的手一下子掐住了她的后脖子,“你要往哪兒走?”
嗚嗚,趙羲姮嚇得往地上一蹲,連臟話都罵不出來了。
但是衛澧的手是熱的,滾燙滾燙的,說明他是個活人不是鬼,趙羲姮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之余,稍稍多了些安心。
但是這種環境,就算衛澧不是鬼,看樣子也像是有鬼。
“怎麼了?嚇著了?”衛澧蹲下來,手還放在她脖子上不曾挪開。
他看了看四周,“怕黑?”
趙羲姮嘴唇顫了顫,憋著一股勁兒愣是沒說話,只是眼眶里有淚水在打轉兒,腿肚子發抖,一下子坐在了雪堆里。
“坐雪里不冷啊?”衛澧又問她,月亮還沒出來,依舊黑漆漆的,趙羲姮除卻衛澧那張蒼白的臉,幾乎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身體,她咬著下唇,依舊不說話。
“小膽兒,什麼都怕。”衛澧扯了扯趙羲姮,扯出點兒嘲諷的笑,“你還站起來嗎?”
趙羲姮點點頭,盡力維持聲調平穩,“我能!”
她才不要在衛澧面前露怯呢,衛澧肯定會嘲笑她。
她撐著雪地站起來,然后小腿軟的打飄,鼓鼓勁兒,告訴自己:就算有鬼也不可怕,等她百年之后死了也會變成鬼。回頭她死了,兩個鬼在地府鬼鬼相望,還不一定誰能打的過誰呢!
一陣陰風順著門縫鉆進來,撩的趙羲姮脖子發涼。
衛澧抱著胳膊在一旁看她,揚揚下巴,“不是行嗎?走兩步給我瞧瞧。”
趙羲姮抖抖衣服上的雪,“雪太厚了,走起來有點兒吃力,我得攢攢力氣。”
“嗯,你攢,正好你攢力氣的時候我跟你說點兒話。”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你知道這兒是哪兒嗎?”
“鎮北王府?”
“嗯,對了。”衛澧點頭,又問,“那你知道這府上的人都去哪兒了嗎?”
趙羲姮心里一咯噔,有種不好的猜測。
衛澧自問自答,“都死了。”他踢了踢地面的雪,將埋到趙羲姮小腿肚的雪踢開,露出一小塊兒地面。
云從月面前劃開,清輝重新籠罩,一片雪在夜中白的晃眼。
而衛澧踢開的那一小塊兒地面正結著冰,是猩紅色的冰。
“看見了嗎?這座府中,地面上處處都是這樣的,這是人的血,現在冬天被凍結實了,要等明年夏天下幾場雨才能沖刷掉。因為平州沒有春秋,只有冬夏,所以這些痕跡消退的的也格外慢。”衛澧拍拍趙羲姮的臉。
趙羲姮嗓子發干,這得死多少人,才能隨便清出一小塊兒地方都是血冰。
“這也沒辦法,那個鎮北王也太能生了,光兒子就四十多個,加上他兒子的妻妾親眷,嘖……”
他剩下的話沒說,趙羲姮已經懂了。
趙羲姮越看這座宅子,覺越覺得陰森,尤其腳下踩的,都是人的鮮血。
“力氣攢好了沒?走啊。”衛澧推了推她。
趙羲姮一個沒站穩,險些跪趴在地上,還是衛澧拉住了她。
她就算心理再強大,被放在這麼陰森的大宅子里,也難免感到害怕。
“嗤”衛澧笑了一聲,“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趙羲姮現在腿還有點兒軟,尤其衛澧腿長,走得太快,雪又深,她壓根兒跟不上。
她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你看你現在在衛澧這兒,不就是個嬌弱的形象嗎?這種可怕的環境,你不哭兩嗓子像話嗎?
別要面子了,哭吧,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主公。”她跟著衛澧久了,眼淚說掉就能掉,絲毫不用醞釀。
衛澧倒退著回來,“干嘛?”
“主公我害怕。”趙羲姮眼淚掉成珍珠,眼睫上也沾著水珠,嘟著嘴,手指揪住了衛澧的袖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這樣嬌軟的模樣,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憐惜的欲望。
她臉頰白嫩,看起來很好捏,衛澧上手掐了一把,她臉一下子紅了一片。
“主公,我腿軟走不動了,主公別丟下我。”嬌滴滴的小美人跟你撒嬌,你再不點頭就有點兒不識抬舉了。
“沒丟下你,這不都到家了嗎,你要是跟不上來就隨便找個屋住一晚。”他隨手推開一扇門,“你看,都是空的。”
說著走出了好幾步遠。
趙羲姮牽著裙子,抹了把眼淚跑起來,深一腳淺一腳跟在他后邊兒,這些荒涼的屋子,她一個也不想住。
衛澧走得太快了,幾乎要將趙羲姮甩在后面。
趙羲姮一咬牙,心想你是給臉不要。
你再不等我,我就……我就……
她直接撲過去,手臂圈住衛澧的胳膊,“主公,嗚嗚嗚,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