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是這樣,衛澧冷不丁又想起趙羲姮了。
趙羲姮呢?她大概跟這糖人沒什麼區別,得到了也就沒什麼稀奇了,憑什麼值得他瞻前顧后?她有沒有可能死關他什麼事兒?
衛澧叼著糖棍兒,雙手交叉,扣著頭施施然走了。
他覺得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得不得人心也沒什麼了不起,死就死活就活,他能活到現在,都是老天手松,給他漏了點兒壽命。
等真到了那天,他就先掐死趙羲姮,然后再自刎,死也得拖上她。
衛澧走出幾步,忽然倒退著回來,“糖都給我包起來。”
攤販還以為衛澧不要了呢,連忙拿起工具,給他現做,如今天快黑了,他也該收攤兒了,剩下的材料只夠做五六份兒的。
他問,“郎君,要啥樣兒的?”
衛澧不耐煩,“隨便。”
攤主低頭正在做,開始跟他嘮嗑,“公子身上這梔子花味兒噴香啊。”
平州熱情奔放,友善自由。大概是地方特質,這里的人話也多,不怕生,逮著機會總想找人叨叨兩句。
衛澧臉一青,繼而一紅。
他又不是娘唧唧的往身上灑了香,這應該是方才跟趙羲姮挨得近了,從她身上沾惹的。
趙羲姮身上總是一股梔子花味兒,連發絲上都是。
真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個大男人有什麼特殊癖好呢。
“會畫梔子花嗎?”他頭腦一熱問。
小販兒驕傲一笑,“我跟說哈,你可千萬別覺著我跟你扯犢子,我年輕的時候,那一雙手出神入化,別說梔子花,你讓我畫個花園兒我都能給你畫出來!”
衛澧扯了扯嘴角,“那你再給我畫個花園。
”
小販臉色一僵,小聲叨叨,“那不是我年輕時候嗎?我現在一把年紀頭暈眼花了。”
衛澧用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他,雖無言,但嘲諷意味很明顯了。
是,還滿頭黑發呢就年紀大了。
趙羲姮習慣給人捧哏,搭臺子夸人,衛澧就擅長給人拆臺子,讓人沒臉。
畢竟這世上沒人能在他面前裝逼,他才是最吊的。
光輝歷史顯然說不成了,小販轉移的話題,“郎君喜歡梔子花?梔子花好啊,敲白敲白的,還香。”
衛澧沒正面回復他,只是手搭在案臺上點了點,“你娶妻了嗎?”
小販搖搖頭,“沒呢。”
衛澧笑著點點頭,微微揚起下巴,“我不喜歡梔子花,但我夫人喜歡,她總喜歡往我懷里蹭,讓她抱她。身上沾了味道也總是很煩。”
如他所愿,小販那張臉青紫交加,最后憋出一句話,“挺好。”
這嗑兒這麼嘮沒法嘮下去了。
他手中速度加快,一連給衛澧做了好幾個形態各異的梔子花,把材料都用完了,趕緊用糯米紙把糖一包,往衛澧懷里一塞,抬手做出個請的姿勢,“郎君慢走不送。”下次別來了。
衛澧心滿意足地走了,讓別人高興不起來的方式有很多種,他忽然學會了新的一種。
趙羲姮被衛澧下午進來時嚇了一跳,匆匆抹完膏脂后就裹上厚褻衣了。
天一點點黑下來,侍女給她擺飯,今晚吃高麗火盆,是將食材一并都放在火盆里燒烤。
侍女還給她拿了米酒。
熱氣騰騰的火盆下燒著火,上面炙烤著各種食材,有年糕,牛筋,牛肉,豬肉,豆腐許多。
旁邊是一疊蘸料,用麻醬、糖、鹽、醋、孜然、蔥姜蒜末、香菜末調配。
趙羲姮指著鍋里一片紫色的東西問,“這是什麼?”她不曾見過。
“是米腸,夫人嘗嘗,很勁道又很糯。”侍女知道她并不是平州人,所以熱情給她講解。
“平州因為民族多,各個民族吃食又各有特色,但是有些東西很多人吃不慣,于是改著改著就變了味兒。”
民族交融聚居,碰撞出了不一樣的文化風俗飲食。
趙羲姮眼巴巴等著她們把食材烤上。
平州的大部分食物,真的很適合冬天,是那種不用吃,光看著就熱騰騰的感覺,肉類也居多。
她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感覺不能再這麼吃下去了。
“主公呢?他吃了嗎?”趙羲姮問。
她聽人說,衛澧暫只收拾出了這一間院子,大抵是同她一起住的,既然同住便不可能不同吃,他若是在外頭吃了,也不知道通報一聲。
侍女們面面相覷,說實話,要不是衛澧性格兇殘,她們怕挨責罰,真不想關心衛澧吃沒吃。她們只是擔心餓著了漂亮的夫人,到飯點兒了,就該給夫人弄吃食了。
“出去問問,他要是沒吃叫他來吃飯,先等等吧。”趙羲姮看著一旁的食材咽了咽口水。
衛澧跟鐵打的似的,不吃也不知道餓,
趙羲姮也不是什麼惡毒的人,等等他吃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其實說真的,衛澧要是身體棒棒,才能護住她是不是!
侍女帶了燈籠,要出去尋衛澧,被趙羲姮叫住了。
“你多穿點兒,外面冷,找不見就回來。”
平州的冬天,實在讓人瘆得慌,她再也不想在外頭多感受一絲一毫,推己及人,趙羲姮讓人去給侍女多取件衣裳。
侍女步伐一僵,眼眶里有些濕潤,她匆匆抹了把眼睛,低頭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