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羲姮心里正想著,見衛澧已經抬腳出去了。
這估摸著是兩人最后一次見面,不對他有可能中途不行了,然后逃回來先把她掐死。
方才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其實是殺意吧。
“衛澧。”趙羲姮忽然喊他。
“怎麼了?”衛澧回頭。
趙羲姮想說,你要是打不過快死了,可千萬別跑回來先把她掐死,但話在嘴邊兒,她還是改成了,“你好好的。”
她有點怕那句話說出來,沒等衛澧臨死前把自己掐死,現在就把她掐死了。
衛澧心臟猛的一收縮,抓住珍珠簾子的手收緊,深深看了眼趙羲姮,然后快步離去。
平州這幅模樣,陳若江這些日子壓力也不小,城中慌張的百姓需要安撫,軍中躁動的人心需要安撫,尤其是四面楚歌令他整夜整夜的失眠掉頭發。
“主公,我們現在怎麼辦?”他將衛澧一雙擦的銀光照雪的月刃遞過去,謹慎著不割到自己的手。
“什麼怎麼辦?”衛澧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是多艱辛。
陳若江被他若無其事的語氣炸的頭皮發麻,衛澧他現在真不知道自己什麼處境了?
“主公,現在咱們三面被圍了,軍中人心浮動,城里百姓也幾欲逃竄。”
咱們可能要死了,還是那種死無全尸的。
也就是他,跟著衛澧時間長了心大,換了別人這種處境,早撂挑子扔下不干了。
百件壞處堆在一起,倒是出了一件稍微好點兒的事,劉渙與王之遙在罪狀中說衛澧通敵叛國,這高句麗一動作,讓大家有點兒猶豫。
衛賊若真的通敵叛國,高句麗怎麼會將矛頭對向自己的友方?
衛澧漫不經心看了眼自己的刀,“沒見識,打贏幾場就好了。”
贏?他們上哪兒贏去?就算平州有五十萬的兵馬,看起來也玄。
陳若江急得直抓頭發,“主公有什麼法子?”
“你看劉渙和王之遙這個聯盟如何?”衛澧問。
“有點兒意想不到。”陳若江憋了半天,搜腸刮肚只能想出這個。
劉渙和王之遙這兩個老對頭能聯盟,這是誰也想不到的,前幾個月兩人還打破頭呢。
衛澧陰惻惻一笑,“兩頭驢罷了,當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了。”給點兒好處吊著就跑。
“那主公咱們可要求援?”陳若江建議。
“求援?求誰?你看誰想幫我。”
陳若江心想,主公這自知之明來的太不是時候了,他心念一動,“西邊鮮卑倒是兵強……”
他話還沒說完,衛澧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滿眼戾氣,“你有種再給老子說一遍?”
陳若江微微低頭,不敢吭聲,臉腫的老高,嘴角流血。
他剛才實在是急眼了,所以口不擇言。
衛澧指著桌上的輿圖,下巴微抬,“老子跟你說,老子不僅這次要活下來,今后還要打鮮卑!誰都可以活,鮮卑必須死。”
陳若江飛快跪下請罪,“屬下知罪,還請主公責罰。”
鮮卑與大周積仇多年,趙星列在的時候打的不死不休,順和帝一上位,說好聽的是以和為貴,送錢送人,趙星列的棺材板都快摁不住了。
順和帝因為這事兒被大周百姓罵了許多年。
兩人收了輿圖到東營,軍中氣氛略有沉重,衛澧所見之處,都充滿著壓抑和消極,陳若江擔心的同衛澧道,“主公,要不要鼓舞鼓舞士氣?”
衛澧一歪頭,“哀兵必敗,不過是有些話要講。”
人盡數聚在東營的校場,從上頭望下去,烏泱泱的一片人頭,衛澧站在上頭一覽無余。
眾人皆以為他是要照例鼓舞士氣,不想衛澧踩在鼓面上,道。
“劉渙和王之遙為我列的五條罪狀你們都聽說了吧?”
下面人不敢應,衛澧皺眉,“說話。”
這才齊聲道,“聽說了。”
“你們信嗎?”
“不信!”眾人又是齊聲,光是第一條就天誅地滅,他們即便知道,也不敢說信。
“除了最后一條,老子都干了,做了就不怕承認。最后一條老子就是沒干,高句麗他算什麼東西值得我合作?”
衛澧吐出口氣,這些天的郁悶散了些。
打就打,他又不怕,但他不能讓人往他腦袋上扣屎盆子。
衛澧說完之后,是長久的沉默,眾人都以為他還有話要講,一直等著。
“看什麼,都散了,滾回去操練。”衛澧掃過他們,見他們紋絲不動,于是折回要離開的腳步斥道。
“沒,沒了?”下面有人竊竊私語。
“還想聽什麼?我是不還得揪著你們耳朵說好好打,肯定能打贏?打贏了有肉吃?做夢去吧,就打個高句麗我還得打前給你們做動員,瞧不上誰呢?能壓著他們打一次兩次,就能打第三次,散了!”衛澧罵完抬腳走了。
人這才稀稀拉拉的散開。
“這能贏嗎?”有人被衛澧這一番話弄得云里霧里,有些摸不透。
“能吧,畢竟高句麗現在都分成兩半兒了,地兒就那麼大點兒。”
可丹東要動用的兵馬多,分散到富裕和平壤的肯定就沒多少了。
衛澧令楊澤笠帶東營八萬人在富裕迎戰,陳若江帶南營七萬在平壤迎戰,他則帶了二十萬在丹東城附近駐扎。
所有人都心驚膽戰,劉渙與王之遙兩個可是舉兩州之力,幾乎掏空了青州與幽州,勢必要拿下平州,陳列的兵馬就有四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