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孩子問父親是誰,她能說是個大牲口?讓人給殺了?
趙羲姮越想越心酸,蹲在地上抹了把眼淚。
光想也沒用,她得出去啊。
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遇見衛澧,趙羲姮一邊罵,一邊踩著墻往上爬。
好在墻面并不光滑,她爬的還算順利,感嘆自己寶刀未老,小時候爬樹的本事還沒忘。
待騎到墻頭上的時候,往下一望,登時傻眼了。
她沒出過府,萬萬沒想到府外頭的墻是這樣結構的,里頭淺,外頭深,里頭奠的土和磚格外多。
里頭的人想要爬上墻倒是容易,下去卻不怎麼簡單。
趙羲姮扔了二十幾床被子下去,現在外頭被褥離她的高度,正與墻里頭她離地面的高度一樣,關鍵每床被子也不是整整齊齊都摞在一起的,參差不齊,有地方摞的厚,有地方摞的薄,萬一掉下去指不定落在哪兒。
再翻回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硬著頭皮往外跳,但愿能穩穩落在被褥上,別磕了碰了。
她皮實,磕兩下沒事,但身上還帶著個金貴的。
外頭的墻面砌的格外光滑,她試探了許久,才找下第一個落腳點,牢牢扒著墻沿兒,每一步都格外小心。
“夫人!”突然有人嘶聲力竭沖她大喊一聲,“夫人你在做什麼?”
趙羲姮做賊心虛,手一個哆嗦,沒抓住墻,一下子仰倒掉了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她什麼都沒來得及想,下意識將肚子捂好。
腦袋砸在地上劇痛的一瞬間,她罵出了聲,“艸,老子墊了那麼多,就沒一個中用的。”
真他媽邪門了,她往外扔了快一天的被子,愣是沒有一個人發現,怎麼偏偏道她翻墻的時候,就出現人了呢?你早干啥去了?
隨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再沒什麼意識。
接著是一群人的叫喊聲,請醫師的請醫師,喊她的喊她。
所有人都冷汗津津,生怕趙羲姮出了什麼事。
衛澧進門的時候,醫女端著一盆血水,正往外走,見他行了一禮。
他腿軟的站不住,好歹扶住了門框,將頭上的黑紗斗笠一把掀開,眼睛里滿是猩紅,然后揮開侍衛的手,踉蹌著跑進去。
誰都沒想到,傳說中那個中箭不知去向的衛澧,竟然回來了。
衛澧在天罡城落馬后,見劉渙與王之遙兩方內訌,打了起來,便知道這場仗是穩了。
他想著在家里的趙羲姮,所以提前脫身,回來看看她。
她膽子小,得知自己失蹤,指不定現在在家里吃不下喝不下淚眼汪汪的呢,沒出息。
青州與幽州好東西不少,這次如果順利,用王之遙和劉渙能換來許多,到時候庫房滿了,她得了鑰匙,估摸著就高興了。
但他千算萬算,是沒算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趙羲姮昏倒在床上,頭上纏著紗布,安詳蒼白,脆弱的像是個瓷娃娃,又感覺下一刻就會斷氣。
衛澧心臟一抽一抽的疼,眼前一片眩暈,幾乎喘不上氣。
侍衛說她是爬墻時候摔下來磕了腦袋,好端端你個小傻子爬什麼墻?
伺候的人呢?怎麼都不知道看著點兒?
他要是早回來一點就好了,還能看著她,她就不會出事了,怪他的。
他什麼都沒跟她說,她那麼小,又惜命,整日都待在府里,消息也只能聽外頭傳來的,以為平州真的淪陷了,所以才會想翻、墻出去的。
都是他的錯,他如果告訴她完整的計劃,不嚇唬她就好了。
趙羲姮,你別有事,對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嚇唬你了。
衛澧手抖的十分厲害,好不容易才牽上趙羲姮的手,她的手冰冰涼涼的。
衛澧眼淚一下子就掉出來了,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試圖搓熱,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落在趙羲姮臉上。
他手忙腳亂給她擦去。
“主公……”侍衛想說話,但看衛澧那樣難過,決定再組織一下語言。
衛澧吻著她的指尖,年紀輕輕的一個小伙子,哭得幾乎說不出來話。
“滾!滾出去!”衛澧歇斯底里的罵道,他現在誰的話也不想聽。
侍衛戰戰兢兢的躺下,在地上把自己團成個圓球,然后真的滾了出去。
衛澧原本還強撐著能站住,房里現在只剩下了他和趙羲姮,他眼眶紅紅的,鐵骨錚錚的男兒腿肚子一軟,一下子跪在了床前。
他捧著趙羲姮的手,一下子泣不成聲。
第70章 二更
趙羲姮的額頭上繃著紗布,影影綽綽印出血來,看起來傷的不輕,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衛澧想碰一碰,手卻顫顫巍巍的一直沒敢往上落,最后只能輕輕的摸摸她的頭發。
他語氣顫抖著,“阿妉,阿妉,你醒醒,我以后……以后再也不嚇唬你了。”
他越說,原本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阿妉,我以后對你特別特別好,你別出事。”
“對不起,我錯了,你想聽多少遍我都說。”此情此景,他“對不起”三個字宛如泄洪的江水,說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疲倦。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衛澧活到這麼大,最鮮亮最恥辱的記憶都在初次見到趙羲姮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