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屋子轉圈兒,開始杞人憂天。
“夫人在想什麼呢?”侍女問。
“沒什麼。”趙羲姮擺擺手,這種事兒她就算跟這些侍女講,她們也沒什麼辦法。
她下意識摸摸腦后,前幾天磕的地方已經止血結痂了,偶爾會隱隱作痛,但醫師說養些時日就好了。
“夫人,舅老爺來了!您可要見見?”
趙羲姮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舅老爺是誰,“什麼舅老爺?”府上哪有什麼舅老爺,她阿耶也沒給她生個哥哥呀。
“您的兄長,那位謝郎君。”侍女害羞帶臊,扭扭捏捏道。
舅老爺長得真好看,待人也溫和,聲音還好聽。
前未婚夫忽然變成了兄長,趙羲姮略一思索,就知道這事兒是誰干,除了衛澧誰也干不出這種事。
但她也沒矯正眾人的叫法,舅老爺就舅老爺吧,當個兄長也挺好,讓謝青郁早早斷了念想娶個媳婦兒,然后生孩子。
她一拍腦袋,眼前冒出謝青郁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見,讓……讓舅老爺稍等,我換身衣裳就去。”
小桃站在謝青郁身后,渾身發軟,腿打飄,忍不住設想自己與趙羲姮再次相逢的場景,她與殿下,自上次分別,已經一年未見。
殿下應該長高了,出落的更漂亮了,也不知道衛澧那狗賊對她好不好,受沒受委屈。
這府里怎麼空蕩蕩的,難道沒有人侍奉殿下嗎?那殿下日子可要怎麼過啊?
李青龍扶了小桃一把,幫她穩住身子。
趙羲姮月份太淺了,才一個半月多一點兒,府里現在人手少,面積又大,因此積雪難清,若摔著碰著了不得,因此她不常出門。
若是出門的話,必定裹得嚴嚴實實像個球,周圍侍女將她嚴嚴實實的圍起來,以防出什麼意外。
她從門外一進來,渾身遮的見不著臉,小桃一時間竟沒能認出來。
待趙羲姮解下大氅,小桃眼淚就下來了,當即撲上去,將她抱了個滿懷,“殿下,殿下我好想你,殿下你怎麼瘦了,殿下你怎麼這麼憔悴?嗚嗚嗚。”
趙羲姮拍拍她的后背,沒想到還能在這兒見著她。
懷孕之后她情緒波動極大,眼下也忍不住跟著掉了眼淚,“我好著呢,你在外面好不好?天這麼冷,怎麼也跟著來了?”
侍女趕緊勸她坐下說話。
小桃停了哭泣,見趙羲姮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忍不住悲從中來,她們殿下,以往在宮里受了多少磋磨,都沒真真正正哭過,眼下一見她哭得都快成淚人了,必定是受委屈了,天可憐見,也不知道是多大的苦難。
趙羲姮哭得正傷感,忽覺胃里一陣抽搐,忍不住掩唇,扶著柱子干嘔起來。
侍女們慌慌張張的遞痰盂,為她漱口,然后遞給她酸杏兒。
醫女囑咐了,說有孕四十天左右的時候容易孕吐,教她們時時刻刻準備著,今日夫人許是情緒波動厲害了,因此勾出孕吐了。
幾個人也心疼趙羲姮,夫人懷孕了,偏偏主公又不在家不能陪著。
謝青郁緊張的湊過來,詢問她身體如何,“既然在平州待著不舒服,不如跟我去雍州罷,那兒水土好,宜居養人。”
“他們是怎麼照顧你的?往日你身體可十分康健。”
小桃也握住趙羲姮的手,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趙羲姮眼淚汪汪的含著酸杏兒,哭也止住了,吐也止住了,“讓兄長見笑了。近日身體是不大好。”
謝青郁心被嚯開了一樣颼颼漏風,府中侍人稱他舅老爺,現在阿妉喚他兄長,“我……我當不起阿妉這一聲兄長。”
趙羲姮搖搖頭,她看得出,謝青郁對自己不曾死心,他若是死心了,就不會趁亂來找她,想要帶她走了,“既然兄長給阿妉送了嫁,那這輩子就是阿妉的兄長了。年幼時候也哥哥哥哥叫著,沒什麼不妥的。”
“殿下,去雍州吧,你瞧瞧這府里上下哪兒有點兒人氣?怎麼能照顧得好你?現在殿下身體又這樣不好。”小桃也勸。
空有個華麗麗的大宅子有什麼用?照顧一點兒都不周到,瞧瞧殿下這小臉兒瘦的。
趙羲姮輕咳了一聲,臉頰有些紅,手指放在膝蓋上纏在一起攪了攪,“正常的,沒什麼,你們不要擔心。”
她平日里臉皮倒是厚,但你讓她自己說自己懷孕了,她現在倒是有點兒小女兒家的羞澀了。
趙羲姮臉一紅,說著這是正常現象,謝青郁眼前發黑,手指緊緊扣住桌角。
什麼正常現象?什麼正常現象要阿妉紅著臉說?什麼正常現象要嘔吐?
答案顯然呼之欲出,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
許久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略帶沉重,“阿妉,你是不是……”
趙羲姮點點頭,“嗯,兄長要做舅舅了。”
謝青郁險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他永遠晚了一步。
阿妉竟愿意為衛澧生兒育女,想必是喜歡極了他。
“那平州現在?”
“無事,我很安全,兄長放心。
”
明白了,明白了,平州無事,衛澧也無事,說不定此刻正在哪個角落暗暗觀察著他,像看個猴子。
他就說這一路走來為何暢通無阻,依照衛澧那小肚雞腸的性子,怎麼可能半點兒不阻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