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澧說完之后,又執拗地往山下走。
趙羲姮不說,他也知道,她很想報仇,只是情況不允許,所以閉口不提。
“你走啊,有能耐你這輩子都別回來!”趙羲姮怕他越走越遠,看不到影子,連忙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嗓子里像是堵著一團浸滿水的棉花,總覺得自己聲音不夠大,不夠有穿透力,不然衛澧為什麼還不停下。
“你今天要是再敢往前邁出一步,我就當你死了!明天就找三十個男寵,一個月三十天輪流給你上墳,等到逢年過節初一十五,他們一起去你墳前磕頭,管你叫大哥,你就是做鬼都不得安寧!你就擱天上看著梔梔管別人叫爹!”
衛澧腳步又頓住了,用袖子擦了把眼睛,繼續往前走。
完了完了,這次犯病威脅都不好使了,他走太快了,根本跟不上。
趙羲姮指尖都麻了,她心一橫,倒下去,照著陡峭的小路往下一滾,順帶扯出一串的尖叫。
衛澧回頭一看,只見她從路面的陡坡上滾下來,嚇得撒開馬韁,連忙沖上去將她接住。
趙羲姮原本雙手護頭的,現在一把纏上他的脖子,疼得直抽氣,“你哪兒不舒服你告訴我,咱倆慢慢解決,別去尋死啊。”
“現在去報仇太唐突了,咱倆年輕命長,慢慢計劃。”
她就知道,自己要是摔下來,衛澧肯定不會不管的。
就是這代價,實在有點兒大。
她死死摟住他,兩個人胸口相貼,心跳都要融在一起了。
衛澧眼淚朦朦的,連多觸碰她一下都不敢,和她貼得近了,甚至覺得罪惡,“羅浩然還沒跟你說吧。
”
所以她才會追出來,等羅浩然說完,她肯定會特別厭惡自己。
都到這種地步了,他不如自己說,衛澧張了張嘴,卻連一個字都覺得難以啟齒,“我是……”
趙羲姮連忙拍拍他的后背,一邊疼得抽氣一邊悶聲說,“羅浩然都跟我說了。”
所以他是為這些過去一直掛懷嗎?
衛澧怔了一會兒,一下子將她抱緊,哭了出來,“阿妉,阿妉……”
他真是是太喜歡她了,所以才會腆著臉,用這樣卑賤的身軀霸占她,將過去都隱藏起來。
如果他有干干凈凈的身世多好……
……
趙羲姮躺在小榻上,衣裳解開,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傷口,天一冷,地面都凍得梆硬,要是換夏天,肯定咔不成這樣兒。
衛澧把藥油搓開,在她皮膚上涂抹,他鼻尖和眼尾都紅紅的,也不敢跟她有眼神什麼的交流。
趙羲姮傷口被他微燙的手上敷上,又疼又麻,趙羲姮呲牙咧嘴之余,盯著他想。
真是個小公主,嬌氣死了,比她還能哭。
“說話啊,以前小嘴兒不是挺能叭叭的嗎?”趙羲姮勾起他下巴,讓他直視自己。
衛澧偏過頭,還是不敢看她,給她擦藥的手都在發抖。
趙羲姮怎麼能不介意呢?她應該介意的。
他這些天,設想過很多趙羲姮知道他身世后的場景,但唯獨這樣的場面,他是沒想過的。
是壓根兒不敢想。
不止衛澧,趙羲姮腦子現在也嗡嗡的。
她戳戳自己的腦門,把事情整理出來。
“你一直瞞著我的,就是你的身世對不對?”
衛澧點頭。
趙羲姮心揪起來,可疼了,“你一直因為身世自卑對不對?所以不敢告訴我,看著梔梔像你才覺得郁悶對不對?”
衛澧想了想,又點頭。
趙羲姮嘆氣,這矛盾就解開了,衛澧抑郁的中心也找到了。
傻死了,她心酸的都要冒泡了,眼淚汪汪的,顧不得疼痛一把抱住他,兩個人一并倒在榻上。
衛澧怕壓著她,于是慌忙撐起身子,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兩人衣襟墨發交疊在一起,霎時分不清誰是誰的。
趙羲姮抬頭,在他額頭上親一口,含著淚嘟嘟囔囔的,“傻不傻?傻死了。”
她又親親他的鼻尖,“正常人誰干這事兒?”
衛澧被她親懵了,趙羲姮不嫌棄他已經很……很讓他覺得在夢里。
“你別這樣……”我害怕,害怕這都是假的。
趙羲姮再親親他的唇,蹭蹭他,“真的,衛澧你特別好,我特別喜歡你,不要自輕自賤啦。”
他要是不好,自己怎麼會給他生梔梔呢?
衛澧嚇著了,一下子彈起來,又逃跑了出去。
趙羲姮追不上,干脆放任他出去冷靜冷靜,也讓自己冷靜一下。
她現在眼里跟含著個小水泡子似的,一揉就嘩啦啦淌水,她抽噎著抱怨,“怎麼眼淚停不下來。”
還好衛澧跑出去冷靜了,不然兩個人對著流眼淚停不下來,那場景也太可怕了。
趙羲姮心也跟有個小水泡子似的,衛澧還可勁兒的在上頭蹦跶來蹦跶去,非得蹦跶的她心疼心酸。
他怎麼這麼招人心疼?
誰說他不好了?
長得好看還疼媳婦兒,閨女都跟媳婦兒姓;有好吃的好玩的全都讓給媳婦兒,半夜第一個爬起來帶孩子。
說實話,別人家做娘親的總是半夜要起來哄孩子,但衛澧好的要命,趙羲姮就沒起來過幾次。
趙羲姮扒拉著手指頭數算衛澧的優點,吸了吸鼻子,越來越想哭,她夫君多好啊,就是有點兒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