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舟皺了下眉,翻身去摸手機,接聽電話。
斷斷續續的講話聲讓顧新橙沒了睡意,她眨了眨眼睫,意識還是飄忽的。
大概是談到了什麼不太愉快的事,傅棠舟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睛明穴,說話卻鏗鏘有力:“隆鑫的人不能留。”
對面提醒:“隆鑫占了10%的股份,應該不會輕易放棄這個項目。”
傅棠舟說:“隆鑫不退,我就退。叫他自己掂量著辦。”
對面應得很快:“是。”
傅棠舟掛了電話,瞧見顧新橙像只溫順的貓一樣藏在被子里,露出半張臉看他。
“于秘書嗎?”她問。
他沒回答,但已默認。
顧新橙攏著被子坐起來,她問:“怎麼了?”
“沒什麼,”傅棠舟估摸著被氣到了,平日里他也就說這一句,今天卻多了一句嘴,“投的一項目,創始人是傻逼。”
傻逼。
顧新橙被這個詞徹底驚醒了。
上次她聽傅棠舟說這個詞,是前段時間她陪他去工人體育場看球賽。
比賽進行的時候他挺安靜,結束后卻說了這麼一句:“國安傻逼。”
顧新橙:“國安不是贏了嗎?”
傅棠舟:“那也是傻逼。”
顧新橙:“……”
好吧,她確實不太懂足球,也不能理解身為北京人的傅棠舟對國安這支球隊愛之深責之切的矛盾心理。
不過,她能察覺到傅棠舟對國安有著激烈的情感,所以才會說出這樣沖動且直接的話。
畢竟,夸人的時候可能是虛情假意,罵人的時候絕對是真情實感。
反觀其他時候,她倒從沒見傅棠舟這般掏心挖肺的赤誠。
顧新橙猶豫著要不要問問那個項目的創始人究竟怎麼傻逼了,傅棠舟已經披了外套起床往起居室走了。
估計還得打幾個電話。
傅棠舟手下有一支基金,名叫升冪資本,主做VC(VentureCapital,風險投資)領域。
他慧眼獨具,連投好幾個行業獨角獸項目,成為VC界的投資風向標,目前管理的資金規模已超百億。
VC行業前幾年在國內發展得如火如荼,傅棠舟也忙得腳不沾地。
全年北上廣深幾大城市輪流飛,募集資金、投資項目、管理項目、資金退出等環節都要一一過問。
也就最近這一年勉強得了點兒空,不像以前那麼忙了。
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在現代商業社會亦適用,VC浪潮過后,能留在岸上的已是精英。
然而這絕非代表著高枕無憂。
隨著經濟下行,創業形勢愈加嚴峻。即使是像傅棠舟這樣有傅家當靠山的人,每一步棋也得謹慎再謹慎——萬一賠光了,他只能回家繼承家產了。
顧新橙滑下床,輕手輕腳地走到起居室,傅棠舟正一邊打電話下指令一邊對著穿衣鏡打領帶。
看樣子要去公司了。
傅棠舟瞥了顧新橙一眼,掛了電話,問她:“要我送你嗎?”
他指的是開車將她送到公司去。升冪資本所在的寫字樓就在國貿,而顧新橙實習的咨詢公司在東單,其實并不順路。
顧新橙搖了搖頭,說:“今天我不上班。”
傅棠舟從搖表器里拿了一只積家機械表,戴上左手手腕,扣好,順口又問了句:“怎麼不去?”
他的語氣并不像關心她,仿佛只是提起一個話題。
終究只是一份無關輕重的實習,去不去并不重要,抑或說她在學習工作上遇到什麼事對他而言其實無所謂。
“我要考試了,得抽空復習。”
“大四還有期末考試?”
顧新橙一時無言。
她之前跟傅棠舟說過,她報了今年十二月的CFA考試。
現在他卻問她是不是期末考,可見這些話他從來也沒往心里去過。
她無意與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輕輕“嗯”了一聲將這個話題結束。
傅棠舟準備出門,他問她:“你早飯怎麼辦?”
“我喝點兒酸奶就行了。”顧新橙說。
反正他今早也沒空帶她去吃飯,還是不要給他添麻煩了。
傅棠舟未置可否,他拾了西裝外套就往會客廳走,忽然瞄見沙發前的矮幾上堆了幾本書,最上面一本封面上赫然寫著“CFA”三個字母。
他頓了下腳步,掃了一眼攤開來的習題冊,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她的字跡。
顧新橙的字非常清秀,即使只是幾串公式和字母,也和她的人一樣漂亮。
然而,傅棠舟沒想太多。
管它是期末考還是CFA,還不一樣都是考試。
“嘭”的關門聲將顧新橙的思緒拉回來,她換了衣服,從冰箱里又拿了一盒酸奶。
再好喝的酸奶,也禁不住早晚當飯喝,喝了兩口之后,她的胃有些難受。
她點開外賣軟件看了看附近的早餐店,這地方還是一如既往的貴,她打消了點外賣的念頭。
顧新橙放下手機,看向窗外。
秋冬季節,北京霾重,今天卻很晴朗,只有幾道淡淡的云翳。陽光從巨幅落地窗照進來,室內暖融融的。
其實,兩人最開始的時候,傅棠舟沒有帶她回過家。
北京市中心的五星級酒店,顧新橙幾乎體驗了個遍。
后來有一次兩人在酒店大床上,她躺在他懷里,問他:“下次能去你家嗎?”
傅棠舟松松捏著她的手在掌心把玩著,良久才說了句:“去我家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