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就好,你路上小心啊。”
“嗯,知道了。”
掛了電話,顧新橙用手擋著額頭,向后方張望,鞋跟微微踮起,愈發顯得腿直腰細。
她叫的車,什麼時候能到呢?
一輛黑色奧迪靠邊,正好停在她面前,她上半身的影子清晰地呈現在黑色車窗上。
顧新橙暗忖,她叫的那輛車不是奧迪。
這時,車窗緩緩降下,一道熟悉的側影映入她的眼簾。
車窗降下三分之一的時候,顧新橙就認出了駕駛座上的人——傅棠舟。
自去年銀泰一別,他們足足有一年未見了。
時光對他倒是溫柔,不曾在他臉上留下半分痕跡。
他的頭發短了一些,五官絲毫未變。一雙深邃的眼眸,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
就連穿衣風格,也是一如既往的高水準——他的衣品向來不錯。
看似是一件簡單的淺色長袖襯衫,仔細看卻能辨出布料上微凸的細小起伏。版型相當適合他的身材,襯得他肩寬背闊。
安全帶從肩膀橫到腰腹,勒出胸肌的輪廓。后座隨意擺放著黑色西服外套和靛青色領帶,應當是他的。
他身上籠著淡淡的海鹽薄荷香氣。這種香一旦調不好,就會像早晨刷牙的牙膏,可他身上完全沒有牙膏味的劣質感。
她忽然聯想到加州那片金色的海岸,濕潤的海風,燦爛的陽光。
不同的是,現在還有男性荷爾蒙的氣息。
如果不是顧新橙太了解面前這個男人,或許她會像其他女人一樣,掉入他的男色陷阱。
只可惜,她現在見了他,除了略微驚訝這場意外的重逢,情緒沒有更多絲毫波動。
傅棠舟微微側過身,將半條胳膊搭上車窗。
四目相對時,顧新橙沒有瞥開目光,她的反應比以前從容淡定了許多。
“我順路,正好送送你。”他說。
語調是清冷的,似乎想撇去某種他不應有的關懷。
“謝謝,不搭順風車。”她答。
疏離又淡漠的口吻,仿佛只當他是路過的一位陌生司機。
V字形領口的白色襯衫不安分地向肩膀一側滑動,露出一點兒白色肩帶。
顧新橙不動聲色地聳了下肩,將衣衫調整回原來的位置。
“啪”地一聲,掛在胸口衣襟上的墨鏡掉到了地上,她蹲身去撿。
趁著她脫離他視線的這幾秒,傅棠舟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攥緊了。
這一年她變了挺多,他說不上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可他得承認,她出落得比以前更添韻致了。
以前,她在他面前就是個小女孩兒,他一逗她,她就像小貓一樣羞惱。
現在,她穿著最簡單的衣服,舉手投足間卻有了一絲獨特的女人味。
這不是他帶給她的,或許她在美國這段時間有過別的男人,他不清楚,也不敢多想。
既然當初讓她去追逐自己的人生,他就該預料到這種情況。
他閉了下眼,旋即睜開,混沌的眼神重新變得清明。
顧新橙重新站了起來,墨鏡沒有放回原處,而是戴在臉上。
她臉本就不大,現在淺棕色的方形鏡片遮住了半邊臉。
口紅將上唇勾勒出精致的M形,漂亮的眼睛被擋住,一雙紅唇更加矚目。
傅棠舟喉頭微微發澀,語氣在不經意間柔和了幾分:“上車。”
她唇角勾起一道極淺的弧度,說:“不好意思,不方便。
”
連拒絕都顯得彬彬有禮。
后方有喇叭聲傳來,有司機嫌他停留太久。
傅棠舟面無表情地升上車窗,將車向前開了一段路,又默默松開油門。
他瞥了一眼后視窗,顧新橙面前停了另一輛車。
司機下車,殷勤地替她搬著行李。然后她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傅棠舟收回視線,將油門踩到底,車輪飛速滾動,碾過柏油馬路上的白線。
*
傅家的小規模家宴設在釣魚臺國賓館。
這兒向來是接待外賓的地方,近些年對外開放。
傅安華夸過這兒的菜式合他口味,于是沈毓清便讓人訂了包廂,替丈夫接風洗塵。
傅安華進門后,沈毓清接過他的外衣,遞給服務員。
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問:“棠舟呢?”
傅安華:“等會兒應該到了。”
沈毓清:“天天也不知道他都忙些什麼。”
包廂內金碧輝煌,幾個服務員正在傳菜間忙活,做最后的準備。
傅安華向餐桌走去,先向主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打了一聲招呼:“爸。”
這是傅棠舟的爺爺傅東升,他微微頷首,說:“回來了,坐。”
傅棠舟的二叔和二嬸也在,兩人喊了一聲:“大哥。”
一家人坐定后,沈毓清看了看時間。
快六點了,傅棠舟還沒到。全家人等他一個小輩,這種不合規矩的事情很少有。
他這個兒子雖然不太聽她這個當母親的話,但在傅家長輩面前向來是拿捏有度的。
爺爺問:“棠舟還沒來?”
沈毓清說:“我打個電話。”
號碼剛撥出去,包廂門便被推開,傅棠舟人到了。
傅棠舟挨個兒和大家打招呼,然后說:“路上堵車,抱歉,我來遲了。
”
爺爺見了傅棠舟,神色稍緩,說:“沒事兒,快坐。”
一家人聚在一處,飯桌上卻并不熱鬧。
傅家門第高,教養好,不像普通人家那樣閑扯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