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直截了當地說:“季總,公司創辦快兩年了,我為公司做過多少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今天在會上的說法,我不認同。”
她盡量避免和季成然爭吵,然而說到后面,她的火氣一下子躥了上來:“你現在這樣,我也只能辭職了。”
話一說出口,她不禁怔住。
她不是沖動的人,卻在這種情況下說出辭職……萬一季成然真讓她辭職,她該何去何從?
誰知,季成然聽到她這句話,露出驚訝的神色:“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說,為什麼要辭職?多傷感情。”
顧新橙咬了一下嘴唇,自己也覺得話說得有點兒重。
季成然安慰她說:“你勞苦功高,大家都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我沒那個意思,致成的將來還得靠你。”
他對人心的拿捏比顧新橙要純熟,這話竟然讓顧新橙的眼眶有點兒發熱。
她為致成奉獻了快兩年的青春,這里就像她的家一樣。
真要走,她也舍不得。
“行了,今天的事兒算我不對,回頭請你吃飯,算是給你賠禮道歉。”季成然說得很大度,“你呀,最近也辛苦了,多休息休息,別想太多。”
有了季成然這句話,顧新橙像是被胡蘿卜引誘的驢一樣,繼續負重前行。
她以為這件事之后,季成然能與她冰釋前嫌。
事實上,并沒有,他反而變本加厲。
他說的“多休息休息”,指的是卸下她身上的某些職責。
看似是在給她減負,實則是架空她的權力。
顧新橙意識到,季成然和她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
試問,如果不管事兒,縱然她手里握著公司近四分之一的股權,她說的話在公司里又有什麼分量呢?
*
時間來到了十一月,北京深秋時節,露重霜濃。
下周一是去給傅棠舟匯報工作的日子,今天周六,顧新橙在公司上班,整理相關材料。
公司業務蒸蒸日上,哪兒都挺好,可顧新橙卻因為季成然近來有意無意針對她的某些行為郁郁寡歡。
這時,她的手機震了一下。
【傅棠舟:在公司?】
【顧新橙:嗯。】
【傅棠舟:忙什麼?】
【顧新橙:下周的工作匯報。】
【傅棠舟:等會兒我去接你。】
【顧新橙:有什麼事嗎?】
【傅棠舟:口頭匯報工作。】
他的一句話,將顧新橙從疲憊的工作中解脫出來。
其實她今天也不是很想干活,自從創業以來,她沒有度過任何一個完整的雙休日,幾乎每周都是996。
遇到忙的時候,周日也得來公司上班。
下午一點,傅棠舟的車準時出現在樓下。
他沒帶司機,親自開了一輛低調的奧迪——低調是相比于他車庫里的其他車而言。
顧新橙上車之后,問:“我們去哪兒?”
傅棠舟的目光掃過她的腳,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他不動聲色地賣了個關子,“去了就知道了。”
她沒再多問,他總不至于把她給賣了,她對他這點兒信任還是有的。
車內播放著舒緩的音樂,一路向西開去,逐漸出城。
北京是個鐘靈毓秀的好地方,三面環山。城內高樓林立,城外山脈綿延。
往日這個時間,出城的車并不多,攜家帶口去城郊度假的大多一早就走了。
可今天路上車流如織,浩浩湯湯,像是在趕什麼重要的集會。
傅棠舟將車開到目的地,停好車,拔了車鑰匙,說:“下車。”
顧新橙下了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現在是在香山腳下。
今天周六,又是賞紅葉的好時節,香山公園人滿為患。
她本科時曾和室友慕名來過一次,被擠成了沙丁魚罐頭,這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之后再也沒來。
顧新橙:“我們來香山做什麼?”
傅棠舟懶懶一抬眼睫,甚是無奈地看她一眼,說:“游泳。”
顧新橙:“……”
她想問香山哪兒有地方可以游泳,話沒出口,就意識到傅棠舟是在嫌棄她問了個傻問題。
來香山,除了爬山,還能做什麼呢?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鞋,還好今天沒穿高跟。
她又說:“傅總,大家在上班,我來爬山,不合適吧?”
“周六本來就不用上班,”傅棠舟將車鑰匙揣進上衣兜里,“你不是還要和我匯報工作嗎?”
提到這個,顧新橙不糾結了。投資方爸爸就算把匯報工作的地點定在珠穆朗瑪峰,她也得去。
傅棠舟不著急聽她匯報,他帶著她向公園內走去,烏泱泱的人頭令顧新橙窒息。
可傅棠舟并沒有沿著大家平時愛走的那條路上山,而是換了一條人流稀少的小道。
這條道,知道的游客不多,想必得是他這樣的老北京才尋得著。
天高日晶,涼風蕭瑟。
兩人拾階而上,此處曲徑通幽,高大的樹木直指云霄,一兩只松鼠在石澗上蹦跳。
這條路雖人跡罕至,但比大路要艱險些。
傅棠舟爬起山來如履平地、健步如飛,可顧新橙爬了幾步,就累得氣喘吁吁。
他特意停下腳步等著她,可一塊大石頭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微微抬起纖瘦的下巴,向上看。
一雙長腿映入眼簾,再往上,她看見飄飛的衣袂和他冷峻的下巴線條,陽光穿透樹葉的罅隙,在他肩膀落下斑駁的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