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與爸爸相處的片段像過電影似的在她腦海中浮現,她越想越崩潰——她根本沒法兒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時,她忽然想到了傅棠舟。
以前她拔智齒的時候,他一句話就能為她請到全北京最好的牙科醫生。
現在,他能不能再幫幫她呢?
顧新橙撥通了傅棠舟的電話,那幾聲“嘟——”從未如此漫長過。
她的腦子混沌一片,神志也有點兒恍惚。
終于,傅棠舟接通了電話,低聲說:“在開會。”
他的背景音里隱隱有人講話的聲音,像是在做工作匯報。
顧新橙管不了那麼多,她哽咽著說:“傅棠舟,我爸爸他、他……”
傅棠舟似乎聽出了什麼不妙的苗頭,出聲讓匯報停下。
他問:“出了什麼事兒?你慢慢說。”
“他今早突發腦溢血,現在人在醫院里,醫生說要做開顱手術……”顧新橙強忍著淚意,將情況簡單復述一遍。
聽到這兒,傅棠舟已經懂了,顧新橙怕手術風險太大,想求救于他。
那可是她的爸爸,把她養這麼大的爸爸,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新橙,別急,”傅棠舟安慰她,“我現在就找醫生問一問,一定會沒事兒的。”
“嗯。”顧新橙胡亂地點點頭。
掛電話前,傅棠舟又說:“你先別急著買票回家,如果可以,我接他來北京做手術。”
顧新橙和公司請了假,一時又不知道該去哪兒。
她不停地打電話和秦雪嵐溝通,明明她也很慌亂,卻還得穩定媽媽的情緒。
父母都上了年紀,她不想讓媽媽再勞心勞神了。
她就這麼渾渾噩噩地走在大街上,四月暖陽驅散不了她心底的寒意。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來到了升冪資本所在的寫字樓下。
這時,傅棠舟的電話又打來了:“我和醫生溝通了,你把片子和那家醫院的聯系方式先發過來,專家組可以會診。”
他的語氣格外鎮定,給顧新橙打了一劑強心劑。
“考慮到你爸的情況,轉院去上海更合適,”傅棠舟說,“有個全國首屈一指的腦外科醫生,現在就在上海。”
北京雖然有全國最好的醫療資源,可是長途飛行危險太大,他們不能冒這個風險,上海也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總比在本地做手術強。
顧新橙望著高聳入云的摩天大廈,說:“那我現在就去上海。”
“等等,”傅棠舟說,“我跟你一起去。”
*
他們乘坐最早一班飛機抵達上海,一路上,傅棠舟緊緊握著顧新橙的手,告訴她會沒事兒的。
與此同時,救護車載著顧承望一路飛馳前往上海。
到了指定醫院,顧新橙一路狂奔向救護車,看到昏迷不醒的顧承望,她的眼淚一下子決堤了。
專家會診結束,他們告訴傅棠舟,這場手術的成功率大約在百分之五十。
不算低,但也不能算高。一著不慎,輕則植物人,重則當場去世。
傅棠舟聽完之后,神情冷峻,臉若結霜。他說:“我要百分之百。”
專家們很是為難,這已經是目前情況下的最優解了,去全國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可能給出更高的成功率。
醫生不是掌控生死的神仙,傅棠舟知道這一點。
他說這句話,要的是全體醫生全心全意、拼盡全力、不留遺憾。
他不想讓顧新橙小小年紀經歷這樣的事,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做手術必須得家屬簽字,傅棠舟將情況如實地轉達給顧新橙,沒有刻意隱瞞。
他可以為她找來最好的醫生,但她必須得自己做出判斷和選擇。
“百分之五十……”顧新橙喃喃地重復著這個數字。
這就像是把生死交給拋硬幣來決定一樣,聽上去有點兒隨便。
良久,她還是在手術確認書上簽了字,這是她和媽媽共同的選擇。
不做手術只有死路一條,做了手術……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名字只要簽下了,不管最后是什麼結果,她和媽媽都得坦然面對。
顧新橙眼睜睜地看著顧承望被推進了手術室,那盞燈亮起的時候,她的淚水再度模糊了雙眼。
走廊里充斥著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她靠在冰涼的墻壁上,望著手術室門口的計時器,在心底求各種神佛保佑。
秦雪嵐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一直在擦眼淚。顧新橙走過去,抱住了媽媽,像是在給予她力量。
傅棠舟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對母女。
他的成長環境和顧新橙截然不同,他現在漸漸能理解她的想法。
為什麼她執著地想要一段婚姻、一個家庭,因為她在這樣的環境里是幸福的。
單身對她而言,不是他這樣瀟灑恣意,而是孤苦伶仃。
那一天,在故宮前,他曾向她許諾,如果能追到她,他會給她一段婚姻、一個家庭。
他會給她想要的一切,即使這不是他想要的。
現在,他和她之間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他發現,他想給她的是后半生的幸福。
他想照顧她一輩子,保護她走過風風雨雨。
和她結婚,組建家庭,再生一兩個孩子,像她父母這樣呵護著孩子長大。
這對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