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芬里爾甚至還覺得很滿意似的,已經開始像逗弄年幼的弟妹那般喚道:“大強。”
然而桑大強似乎并不是很滿意她的新名字。
幼崽的一張包子臉登時皺成了苦瓜,滿眼嫌棄:“我有名字,我叫桑晚。”
“桑、晚。”芬里爾低低地重復了一遍,他的嗓音低沉,如同夜色沉寂的深淵。
“對了,那為什麼你一只狼在這里呢?你的同類呢?”桑晚沒有多想,隨意地問了一嘴。
芬里爾的眸色一沉,明明還是那麼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空氣卻好似凝滯了一瞬,他的周身氣度驟然變得陰冷和可怖起來。
“死了。”
“都被人類害死了。”芬里爾神色淡淡地說。
他微微偏過頭,一頭比月光還亮的銀發隨之從一側傾瀉,他的五官正好罩在了陰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桑晚心頭一驚,才驟然明白她失言問了一個多麼不應該的問題,而且既然是人類害死了芬里爾的家人,那他肯定豈不是十分仇視人類,而自己也身為人類……
她閉上嘴,識相地不再多問。
此時此刻,芬里爾的心頭卻忍不住浮現出一股奇怪和異樣的感覺。
獸人雖然比起來人類來心思比較單純直率,但也絕對不笨。
芬里爾半瞇起琥珀色的瞳孔,一抹復雜的情緒跳躍而逝。
明明才把這只幼崽撿回來不到一天,可芬里爾總覺得這只幼崽的言行舉止,跟本該三歲孩子的智商比起來,實在是……聰慧到了一股詭異的地步。
她明明看上去就是兩三歲的模樣,可她的言行舉止,總有股不符合歲數的違和感。
而且剛才他和這只幼崽有問有答,一通交流下來竟然毫無障礙。
這實在是太過詭異,就算這只幼崽比較早慧,可這些交流的措辭,照理說就算是十歲左右的孩子也不會有這麼流暢敏捷的邏輯。
而且這只幼崽的心思十分活絡,雖然沒有什麼常識,但她一直在不停地詢問和探知信息。
桑晚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讓芬里爾起了疑心和顧慮。
她前世剛成年便因病去世,幼時病弱也時常待在家中和醫院,很少與外人相處,雖然重活一世對活下去有著極其強烈的執念,但她心思不深,尚還沒有防備別人的概念。
芬里爾的眸色一深,淡淡地瞥了一眼這只早慧到詭異的人類幼崽:“過幾天等你的傷好些了,我會把你送回到努埃維塔斯森林臨近的人類邊境領土。”
他本就厭惡和仇視人類,救下這只幼崽只是偶然,本來就想著過幾天便送走她。
更何況這只幼崽不僅體弱多病,性子卻早慧得令他生疑,感覺來歷很是古怪,他就更不可能長時間地照顧這只奇怪的幼崽。
沒有人會傻到給自己平添麻煩和累贅。
桑晚怔了怔,輕聲應道:“好,謝謝你。”
桑晚雖然還沒意識到芬里爾態度突然變得疏離的緣故,但她或許是前世今生遭受的白眼和嫌棄太多,對于察覺別人的情緒變化卻很敏銳。
她已經敏銳地感知到,昨天兩人之間那段短暫的和諧氣氛已經消失得蕩然無存。
芬里爾神情寡淡,態度冷漠地轉過身:“這里有我留下的氣息,不要跑出山洞,就不會有其他低階魔獸敢覬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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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晚看著芬里爾的身影逐漸消失,只能暗暗揣測著他應當是去捕獵了。
但眼看芬里爾的態度變得疏離和冷漠起來,雖然桑晚沒有昨天那麼懼怕芬里爾,但她不小心戳到了別人的痛處,識相地不再問東問西,以免讓芬里爾不快。
桑晚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還是有些發燙,但睡了一覺之后并不嚴重,應該是昨天掉進水潭的緣故。
雖然芬里爾之前兩次誤傷了她,但也是芬里爾把她從鬣狗群里救下,還給了她果子充饑,無論如何她都應當感謝芬里爾。
希望以后能有投桃報李的機會,可以報答他吧。
但桑晚卻不知不覺地皺緊了眉頭,心底滿是迷惘和茫然。天地之廣,她卻沒有容身之所,過幾天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肚子發出咕嚕嚕的叫聲,桑晚拾起一枚昨晚剩下的野果大口啃了起來。
不管了,先把肚子填飽。
無論開端活得怎樣艱難,她卻始終對于自己可以再活一世的機遇感到知足,心態也很是樂觀。
她只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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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白日里茂密幽深的森林逐漸變得沉寂,連蟲鳴聲都漸弱式微。遠處的山脈被慘白的月光籠罩著,像是一只匍匐沉睡的巨獸。
巨狼的身形有些不穩,步伐沉重甚至帶了幾分艱難,緩緩走進熟悉的山洞。
“你回來了!”
等芬里爾回來,已經困到眼皮都在打架的桑晚突然聽見腳步聲,連忙小跑著出來迎接。
身形幼小的一只幼崽邁著兩條小短腿,迎面噠噠噠地跑來,她本來就五官精致生得粉雕玉琢的,此時此刻笑得眉眼彎彎,小鹿般純粹的眸球波光流動,仿若一池星河搖曳,雙眼亮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