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的額頭被冰塊冰得哼唧一聲,她病中似乎也很沒有安全感似的,兩只小手緊緊地抓著男人的前襟。
芬里爾有些不忍,動作輕柔地將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扳開,隨后將她放回了原地,再從儲物囊里取出一件厚裳蓋在了桑晚的身上。
隨后化為了一頭銀色的巨狼,步履匆匆地消失在了重疊交錯的林影深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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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卻又很熱……
一會像是跌進凜冽的寒川碎冰,一會卻又像是被關進燃著烈焰的炙熱火爐。桑晚掙扎著抬起眼皮,腦子昏昏沉沉的,有聲音在耳邊說著什麼,她卻聽不清。
溫熱的大手把她放下,那個結實的胸膛也不見了。
她是不是又被丟棄了?
四肢的氣力,就像是無法阻擋注定要東去的河水緩緩流逝,連神臺的清明似乎也被身體高溫所燃燼,一點一滴地被蒸騰殆盡。
桑晚的呼吸越來越弱,就同天邊的晨星越來越黯淡。
……可是,她不想死。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不想再病死。她不想。
她的額心忽然閃起一抹綠芒,隨即千百萬根細弱的瑩翠游絲朝她的四肢八骸流淌涌動而去。
原本幾乎變得徹底死寂的山洞一角,忽然又有了清淺細微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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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金煌毛色綺麗,布滿黑紋的老虎抽了抽鼻子,像是聞到了什麼氣息一般,猛然頓住了腳步。
它的四肢強健,身形體態極為高大雄壯,足足有人類世界的一輛越野車大小,獠牙四爪都極為鋒利,泛著凜冽的寒光。
老虎嗅著熟悉的氣息,冷嗤一聲。
“芬里爾。”
第九章
桑晚睜開眼睛,黝黑的眸子失了焦距般怔怔地望著虛空,過了很久她才用雙臂撐著身體慢慢地坐起來。
大病之后四肢乏力,這兩天也沒有怎麼吃過東西,桑晚連坐起來都有些頭暈眼花。
桑晚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山洞,垂下眼睛,鴉羽一般的睫毛輕抖。
一時之間,桑晚不知道是該慶幸芬里爾這幾天始終沒有吃掉她,還是該難過自己病重之時又被拋棄了。
不過其實也說不上拋棄吧,自己和他本就是非親非故,好心得了兩天收容,竟然還不滿足。
桑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體溫已經完全正常了。
她的眸底不禁凝起訝異愕然,又帶了幾分不敢置信。
自己這次發燒這麼嚴重,竟然就這麼好了?
她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病了多久,但現在清醒過來之后,喉嚨干渴喑啞,只是微張開嘴呼氣,喉嚨便又癢又痛,像是有蟲子爬過一般,止不住地咳嗽。
桑晚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想要走到之前的水潭邊喝水。
這幾天早已經對山洞的布局無比清晰,她低垂著眼睫,沒有看路便憑著感覺往外走去,腦袋卻猝不及防地撞到一個堅固的東西,霎時間將她碰滾在地。
桑晚用手捂著被撞痛的額頭,半瞇著眼睛抬起頭,當看清眼前之后,她的瞳孔驟然一縮。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比她整個人還粗上幾圈的腿柱子,金煌皮毛耀著陽光,卻又遍布著濃墨一般的黑紋,一只比她腦袋還大,和水盆差不多的肉墊漫不經心地抬起。
這只巨大到可以堪比之前芬里爾原型的生物只是悠哉悠哉地站在山洞門口,便遮擋住了所有日光,逆光給它添上一圈金邊,粗壯的尾巴懶懶地掃動,像是一步步踏著陽光而來。
巨大的老虎腦袋歪了歪,伸出粉舌慢條斯理地舔了舔肉墊上的灰塵,還有些嫌棄地舔了舔剛才被這個臟兮兮的幼崽碰到過的皮毛。
桑晚曾經無數次在電視上看見過老虎這種動物,但和這種龐大威武的動物面對面接觸還是頭一次。
它的皮毛油光華亮,金煌生燦耀著金光,黑紋就似墨色的焰火帶著陰鷙的氣息,既耀眼,卻又威嚴猶如高嶺之花。它金色的豎瞳里滿是不屑一顧,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桑晚,猶如看到一只螻蟻,睥睨天下而不可冒犯。
強大卻又美麗。
“這山洞有著芬里爾留下的氣息。”老虎目光陰鷙地審視掃了一圈山洞,陌生的男聲從老虎張著的嘴里傳出來,相比起芬里爾冷峻沉靜的聲音,更多了幾分少年風發意氣。
老虎早已看見桑晚,卻只是漫不經心地略過,但他沒能找到芬里爾的蹤跡,只能再度把目光投向山洞里唯一的活物。
一只雌性幼崽,兩三歲的模樣,烏發黑眸,肌膚勝雪,一雙眸子正驚疑不定地瞪著他。
但老虎漫不經心的目光卻變得訝異起來。
這只雌性幼崽的頭上沒有獸耳,身后也是空蕩蕩的沒有尾巴,也沒有翅膀……沒有,她身上所有能昭示著獸人的體征都沒有。
“咦,難道你是……人類?”老虎震驚地喃喃說道:“芬里爾這家伙瘋了不成,撿回來一只人類?”
不,不對。
芬里爾那家伙厭惡憎恨人類入骨,怎麼可能會發瘋到突發善心養只人類呢,肯定是想要把這只幼崽撿回來當做儲備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