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說話麼?”桑晚見蛇人總是嘶鳴卻不會言語,心底更是疑竇叢生,問題像是炮彈般一個接一個:“你叫什麼?你怎麼會在萬蛇坑里出現?這坑底有出口嗎?”
蛇人不斷地吞吐蛇信,卻仍舊只能發出桑晚聽不懂的嘶鳴聲。
……根本無法溝通。
桑晚只能挫敗地嘆了口氣,近乎自言自語地喃喃道:“那我該怎麼出去?難不成真要被困在這黑漆漆的地底一輩子?”
蛇人見桑晚神色黯淡,情緒變得異常低落,像是想安慰她,下意識想要用尾巴纏住她的腰肢,但突然想起桑晚不喜歡,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用溫熱濕軟的舌尖輕輕地舔了舔她的手背。
桑晚再度被蛇人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她偏過眼睛:“對了,你有名字嗎?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名字?
蛇人的目光滿是迷茫和惘然。
桑晚忍不住摩拳擦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幾分躍躍欲試來:“既然你沒有名字,那我幫你取一個?”
掌心中的幼苗仿佛瞬間像是被抽空了水分,變得蔫軟無力,小翠悻悻地垂下頂端的枝葉,仿佛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
桑晚一只手托著腮,目光看向他遍布著漆黑鱗片的蛇尾,細密平滑猶如黑曜石一般的鱗片偶爾泛光,竟變幻出幾絲斑駁的光彩,倒有幾分像傳聞中的五彩斑斕的黑。
蛇人的原型更是一條可怖的巨蟒,猶如烏云翻滾,遠山逶迤。
“你的原型倒是讓我想起蘇軾的一句詩,黑云翻墨未遮山。”幼崽稚嫩的童顏卻故作深沉,悠悠道:“對了,還有一句來著……清月未及上,黑云如頹山。
”
蛇人赤色的豎瞳亮晶晶的,滿臉崇拜地盯著她,雖然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卻有一股莫名的高深和厲害感。
小翠忍不住滄桑地搖了搖枝葉。
果然……
“這幾句詩都很好聽,那麼你便叫大黑怎麼樣?”
眼看蛇人歡天喜地地搖著尾巴應下,小翠萎靡不振地癱倒在地。
果然,就不該對她的起名能力有任何期待。
蛇人,或者說有了名字之后的大黑,淳樸單純的他還沉浸在自己有了名字的喜悅之中。
“大黑,我來教你說話,來,張開嘴——別光吐舌頭,震動聲帶發音,跟著我說,你叫大黑。”桑晚眼看大黑又在下意識地吐蛇信,連忙制止道。
大黑只能硬生生地收回蛇信,僵硬地張大嘴巴,頭次嘗試說話,只能笨拙地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啊……嗚……”
桑晚耐心地重復多次:“你叫大黑,大黑,跟著我念,黑……”
然而試了很多次,大黑努力了半天還是無法發出準確的音節,他殷紅的唇瓣吞吐著分叉的蛇信,有些泄氣地垂下腦袋,烏發傾斜于肩膀一側。
“沒關系,慢慢來,反正我們也無事可做。”桑晚頓了頓,準備另尋思路:“那你試試我的名字,我叫桑晚,晚。”
“啊啊……哇……安……”大黑搖晃著腦袋,沉沉如墨一般的黑發隨之蕩起,他笨拙吃力地跟著桑晚發音,但出乎桑晚意料的是,過程雖然艱辛,但大黑竟然磕磕絆絆地成功念出了她的名字:“嗚……晚……”
“沒錯!”桑晚重重地點頭,立即給予大黑鼓勵:“就是這樣,你說對了!”
大黑興奮地搖著蛇尾巴尖,尾尖的弧度快得在空中只剩下半弧形的殘影。
成功教會了大黑說話,桑晚不僅有了幾分為人師表的與榮俱榮,還讓她覺得尚未開化的大黑璞玉堪雕,是個可造之材。
桑晚連忙清咳了一聲,提起那個令她十分困擾的問題:
大黑實在是太纏人了。
這個纏人,是字面意思里真正的纏人,他那條黑色的蛇尾,兩次突然纏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桑晚,把她嚇得膽戰心驚,久久回不過神來。
桑晚的神色帶了幾分凝滯和鄭重:“大黑,既然你這麼聰明,那你以后可別趁著我睡著的時候別再用尾巴纏我了,你這樣很嚇人的。”
蛇一直是桑晚前世今生都最害怕的動物,對于蛇類的恐懼是深入骨髓的,是她心底猶如跗骨之蛆般無法逃脫的夢魘,就算大黑人還不錯,但他那條尾巴卻是真真切切的蛇尾巴,無法輕易抵消和磨滅桑晚對蛇類的心理陰影。
桑晚頓了頓,臉色浮現出幾分尷尬,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大黑,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很怕蛇……不不不,不是針對你,所有的蛇類我都挺怕的,所以你喜歡用尾巴纏我,真的讓我很不適……”
大黑怔了怔,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了幾分,他像是被沉重地打擊到,雙唇微微嗡動,顫抖著卻說不出話。
他像是被一盆冷水澆背,大受打擊,萬念俱灰地用雙臂抱著自己,赤瞳失魂落魄地盯著虛空,黑色的蛇尾萎靡不振地盤踞成一團。
桑晚看著大黑這副難過委屈的模樣,心底難免升起不忍,她糾結猶豫了半天,遲疑地開口:“大黑,這樣吧,那我們提前說好,我也可以讓你纏……但只能纏一點點。
”
垂頭喪氣的大黑聞聲立馬抬頭,飛快地扭動著腰肢湊攏,眼看那條黑色蛇尾又要死死地纏上自己,桑晚立馬叫停:“停,大黑,我說了,只能纏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