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還在細看,侍人卻是一臉嫌棄,已經飛快地放下了燈籠:“哦,是這個瘋子啊,大人們不用管他。”
“瘋子?”桑晚抓住這個奇怪的字眼,忍不住好奇地微微提高了語氣。
“我前幾年來的時候他就待在這里了,他住在最角落的別院里,但經常會到處亂跑。領主吩咐過我們不要短他的衣食,平日里我們也不曾故意欺負過他,反正就把食物放在那里,但我們也不想搭理這個瘋子,他的精神有問題,總是說些大家都聽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話,每天去哪里都懷里都抱著個破玩偶。”
侍人雖然嘴里口口聲聲說著沒有欺負過這個瘋子,但他滿臉的嫌棄和厭惡,恐怕事實真相并不若他所言那般。
“兩位大人,咱們走吧,不用理會這個瘋子的,他也不會來招惹我們。”
桑晚聞言卻忍不住皺起眉毛,這看不清容貌的瘋子的身形竟然令桑晚覺得頗為眼熟,心底一種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異樣感讓桑晚挪不動步子,仍然僵立著沒有動彈,并沒有聽從侍人的話離開,反而走向了那個躲在樹后的瘋子。
“主人?”身后傳來四月不解的聲音,桑晚卻恍若未聞,只是放輕了步子,像是驚擾到了什麼膽怯的小動物。
然而侍人嘴里精神不正常的瘋子,只是一心一意地抱著懷里的玩偶,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和那個破爛臟污猶如垃圾的玩偶,自顧自地喃喃自語。
隨著桑晚走進,幾句含糊不清的聲音也隨著晚風朦朧地游蕩進了桑晚的耳朵里。
“哥哥的晚飯給乖崽吃,晚晚為什麼不吃呀?是不是今天的晚飯不符胃口?”
“那哥哥哄乖崽睡覺。”
“晚晚,不怕,不要怕,快睡吧,哥哥會保護你的。”
桑晚如遭雷擊,渾身猶如過電般搖搖欲墜,她面色慘白,短短幾步的距離卻猶如天塹,桑晚幾乎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走到了瘋子的身邊。
有陌生人走過來,瘋子卻對外界的變化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緊緊地抱著懷里破敗的玩偶,喃喃自語地說著話。
桑晚渾身僵硬地緩緩蹲在披頭散發的瘋子身側,小心翼翼地拂起這只雄性獸人骯臟污穢到了看不清原本顏色的長發,盡管夜色漆黑,身后的燈籠卻有薄光隱約透來,桑晚模糊地看到了他的臉,卻忍不住身軀一僵。
一道猙獰扭曲的傷痕從他的額頭橫梗鼻子直至唇角,猶如丑惡的肉色長蟲般盤踞在他整張臉上面,側臉也是密集交錯的細小傷痕,像是被人用尖刀狠狠劃過。
當時他為了拖住鮑里斯,不僅被鮑里斯重傷,他的臉更是被心理扭曲,毀了容的紅琮報復性地割了數刀。
那雙猶如紫水晶般魅惑人心的雙眸混沌而無神,猶如兩顆失去了光澤的塑料珠子,僵硬地嵌在眼眶里,空洞死寂地沒有任何高光。
任何人多看一眼這樣的臉,或許都會連做上幾宿的噩夢。
可他本來有著風華絕代,絕色蓋世的美貌。
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
桑晚還記得第一次初見,被他的盛世美顏所驚艷到的震撼,那時一根纖長白皙的手指,皓腕凝霜雪,柔弱無骨地緩緩掀開了層層紗幔。
掩映生姿,姣麗蠱媚,是世間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的媚骨天成。
“不要怕,乖崽,哥哥會保護好你的,哥哥會保護你的……”瘋子緊緊地抱著懷里的小玩偶,仿佛這就是他的全世界。
那一天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
但他卻永遠都停留在失去桑晚的那個雪夜,無法醒來。
桑晚睫毛輕抖,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震驚多一些還是心痛多一些,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張開嘴了很久,才終于聲音顫抖地叫出他的名字。
“紫玨……”
第八十二章
桑晚收回那一枝蔥蔚洇潤的藤蔓, 藤蔓們從纏繞著紫玨的手腕緩緩爬回來,其中一枝主蔓撒嬌似的蹭了蹭桑晚的手背,桑晚安撫道:“好了,小翠快別鬧了。”
而一側的四月, 早已經知道自家主人的異能古怪, 生出的藤蔓好像有自己的意識, 而對主人和藤蔓說話也早已見怪不怪了。
由始至終紫玨只是蜷縮在墻角雙手緊緊地抱著懷里的小熊布偶, 垂眸不語,那雙微微上挑的含情眼如今卻如一灘死水, 紫羅蘭般昳麗的眸子猶如兩顆無神的塑料珠子僵硬地嵌在眼眶中,就像是一個活死人那般死寂空洞。
“他臉上的疤痕不過是外傷,很快就能治好。”桑晚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癱瘓的雙腿是他自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先天有疾, 雖然治起來要麻煩許多,但我已經突破了領主,不比從前低弱的御師階段對著這雙腿束手無策,只要每天細致耐心地用異能梳理他雙腿堵塞的經脈, 一年半載應該就能站起來甚至如常人般行路。
如果是以前的紫玨知道了, 他該有多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