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處位于四層,楚稚水拐進樓梯口,一邊慢悠悠地往下走,一邊琢磨起未來工作。既然說胡局另有安排,沒準自己摸魚不容易。
她選擇觀察局就是為穩定清閑,徹底跟過去的工作煉獄劃清界限。遠離都市的喧囂,收獲久違的寧靜,迎接嶄新的平凡生活。
不過,生活是否寧靜暫且不提,現在局里倒是靜得嚇人。
除了她的腳步聲外,四周寂寥得不像話,連喜鵲都了無蹤跡。
楚稚水緩緩停下腳步,她遺忘具體經過的樓層,只是機械地下樓梯。直至樓道景象許久未變,這才逐漸意識到四層樓過高,好似上樓都沒花那麼長時間。
她遲遲走不到一層。
人事處辦公室內陽光明媚、光線充足,但樓道里卻截然相反,僅有面積不大的小窗,外側還被茂密樹藤遮掩,從密葉縫隙間滲出的亮度有限。暖陽被葉片裁切后變得斑駁,落在樓道墻壁上鬼影幢幢,抽象的黑白圖案如無數雙不懷好意緊盯人的眼睛。
慘白的墻壁老舊皸裂,形成細細密密的斑紋,宛若牢不可破的蛛網,無聲地將她籠在其中。
楚稚水站在陌生樓道內,想要檢查自己所在位置,只覺一股黏膩陰冷從腳踝處侵襲而上,猶如匍匐蜿蜒的冰涼毒蛇,緩慢而強勢地牢牢鎖住獵物,使人不寒而栗、心驚肉跳。
上樓時只感覺環境老舊,可沒有這種陰森氛圍。
她莫名打個寒顫,產生不好的預感,又想起洪熙鳴的安慰,腦海中涌出無限迷茫和惶恐,早知道不該讓發小打聽觀察局待遇,應該先問問鬧不鬧鬼才對。
她從小就有些怕鬼,但在成人社會打滾多年,早已忘卻童年時的弱點。
但這不是觀察局嗎?
官氣應該能沖散怪力亂神。
楚稚水硬著頭皮往回爬樓梯,不敢繼續下樓,想要去找洪姐。然而,四層的樓梯門早已消失,除了無邊無際的階梯,沒有任何離開出口。
鬼打墻。
整棟樓階梯貫通一氣,不管是上樓還是下樓,都沒有逃離的盡頭。
楚稚水掏出兜里手機,發現根本沒有信號。她迷茫地盯著屏幕,緊接著察覺周圍變化。
靜謐中,裂紋白墻后突聞嘶嘶怪響,不知是風聲還是異獸嘶吼,驚動高墻上詭異的光影。墻壁上不規則的陰影顏色加深,宛若上好宣紙暈染開濃墨,迅速蔓延開,還張牙舞爪,如晃動的猙獰鬼爪。
它們好像察覺她的目光,終于在隱蔽中露出真身。
樓道里樹影如跳動的黑色鬼火,在素白的墻面上挪移、游動起來,宛若巨大章魚投射的影子,像極恐怖片里的驚悚鏡頭。
墻面匯聚出一張深色鐵幕,烏云般向她壓下,氣勢洶洶地撲來!
楚稚水心跳如鼓、頭皮發麻,她慌不擇路地飛速往下躥,再也不敢探究如今樓層,只想盡快擺脫追逐自己的奇怪黑影!
靜謐樓道里只余急促的腳步聲,像是不斷敲打的死亡倒計時。
她沒膽子回頭去看,背后汗毛倒立、皆是冷汗,生怕跟鬼故事一樣,逃跑過程中轉身就被留下。好不容易瞧見一扇門,不管不顧地奪門而逃,甚至無暇顧及其樓層。
她最怕走廊里沒有人,直接被黑影當場吞噬,好在不遠處竟有人影。
“麻煩等一下!”
楚稚水驟然看到人類,心頭瞬間輕松起來,仿佛看到希望的曙光。
前方高瘦的背影聽到聲音停下來。
那似乎是一名男子,身形隱沒在陰影里,影影綽綽看不清相貌,只瞧出寬肩腿長、后背挺直。他一只手插兜,順勢轉身看她,站在原地一言不發,似乎靜候她的下文。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回頭時風聲停止,陰冷的寒意隨之消散。
楚稚水連忙走過去,總算看清對方容貌。她原本還擔心出現鬼片情節,男子一回身居然也是鬼,臉上都是血漿傷口之類。好在他的五官俊秀,除了表情略顯疏冷,一切都看著挺正常。
黑衣男子被叫住后甚至有點懵,他安靜地盯著呼喊自己的人,發現對方面容清麗卻臉色煞白。她鬢邊的發絲凌亂,不知經歷過什麼,眼底盡是搖晃的星子,不安地泛著破碎的光。
楚稚水一路狂奔發喘,忙不迭調整起呼吸,又用余光偷看身后,確認墻壁再無黑影,頓時松開緊繃的弦,有種劫后重生的慶幸。
她撞上男子不解的探究眼神,這才醒悟自己喊人之舉挺莽撞,趕忙硬擠出笑容詢問:“你好,請問這里是幾層?”
男子沒有作答,反而越發迷惑,輕輕抬下巴示意。
楚稚水順著他涼涼的目光,突然看見墻壁上3f的標識,正巧就張貼在兩人身側。這麼大的字,她卻沒看到。
楚稚水剛經歷完驚悚事件,不但笑容微僵,連聲音都發啞:“好的,謝謝。”
“……不客氣。”
沉默男子終于開口,接著就抬起長腿,沒有再多做停留。
楚稚水看他拐進前方樓梯口,沒想到樓內樓梯不止一處,她索性匆匆追上去:“請問這邊可以通到一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