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每日下班的打卡表,需要二人一組完成簽字。她入職首日,他簽過一次。
雙方交惡后,楚稚水沒再來找他,辛云茂也不管表格。
實際上,他在局里做事或不做事,存在或不存在,都不會有任何人過問和在乎。
修長的手指嘩啦啦地翻著,辛云茂的視線逐一掃過,卻發現每張單子都有兩個簽名。他明明記得自己就簽過一次,然而只要左側簽有“楚稚水”,右側必然會有“辛云茂”。
打卡表查得不嚴,但她沒光填自己。
辛云茂抖抖手里長紙條,他漆黑如點墨的眸子盈滿光,笑道:“呵,仿得還挺像。”
次日,楚稚水準時來到辦公室,沒多久就看到疲憊的金渝。金渝眼底還殘留著黑眼圈,明顯被昨日的工作折騰不輕,困倦而頹喪地趴在桌子上。
“你和牛哥昨天幾點回來的?”楚稚水一邊泡咖啡,一邊出言詢問道。
“六七點才回辦公室。”金渝撓撓頭,無力道,“然后做單子又搞到好晚,那位還啰嗦好長時間,講他以前的留洋經歷。”
楚稚水知道金渝口中的“那位”是科長吳常恭,此妖跟許多偷奸耍滑、欺軟怕硬的領導一樣,仗著金渝資歷淺、脾氣軟壓迫對方,沒事還要顯擺一番自己的工作經歷,像極掙錢少又廢話多的中年老男人。
“吳科長還留過學?”楚稚水面露迷惑,“你們也會講學歷嗎?”
“什麼學歷?”金渝單純地眨眨眼,“我是河里來的,他是海里來的,這不就是留洋經歷!”
“……”
“唉,他原來是漆吳局里的,那邊不是總靠海嘛。”金渝撇嘴,“他調來后就老提,說槐江不如漆吳,附近連片海都沒有,顯得土里土氣不高級。
”
楚稚水誠懇道:“……我倒覺得海鮮不一定就比河鮮高級。”
“誰說不是呢,主要我們都是水里的,不然怎麼會老被他抓著念叨。”金渝嘆氣,“你看牛哥就沒這煩惱。”
楚稚水認為跟種族無關,純粹是金渝太好欺負,可性格又豈是一朝能改。她安撫道:“我看你臉色不好,要喝點咖啡嗎?”
“啊,可以嗎?”金渝早就嗅到滿屋苦香,她其實很好奇咖啡味道,但真被邀請又有點羞澀,生怕自己露怯,“但我沒喝過。”
“只是速溶的而已,不是什麼好咖啡。”
楚稚水給金渝也泡一杯熱咖啡,對方全程眼巴巴盯著,對深色飲料相當好奇。
“我聽說還有叫奶茶的東西。”金渝新奇地觀察,輕輕吹著杯口。
“確實有,但局里附近沒奶茶店。”
金渝小心翼翼地抿一口,綻放歡喜笑容,心滿意足道:“這個就很好喝了。”
楚稚水見她連速溶都喝得香甜,突如其來就涌生憐惜及母愛。
吳科長白天基本不出現,連帶后勤科也安穩下來。
楚稚水隨手將報表整理完,正打算瀏覽一下招聘網站,卻意外接到村民老李的電話。她心里猛地一跳,快速在腦海里回憶流程,確定自己沒在核對中有失誤才對。
“喂,您好?”
“唉,同志啊,你們昨天忘東西在地里啦!”老李高聲道,“你看不然給個地址,我給你們送過去吧。”
“忘東西?”楚稚水發愣,“我們應該沒忘什麼……”
“你們把菜都落在我地里了!我今天過去才看見!”
“什麼菜?”
沒過多久,村民老李坐著三蹦子抵達槐江觀察局門口,金渝和牛仕幫忙將車上的新鮮蔬菜卸下。
這些菜明顯是剛從地里挖出來,葉片處沾染清新晨露,根莖處還帶著濕潤泥土。
“我今早去地里干活兒嚇一跳,后面的那塊地里全都是菜,應該是你們昨天落下的。”老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奇怪道,“你們是開車搬過去的嗎?”
老李本來沒注意到異狀,他走到菜畦邊才發現,此處群英薈萃、蔬菜開會。
楚稚水在他的描繪中醒悟,蔬菜瘋長的地方曾有妖氣,辛云茂還將其打散化雨。
楚稚水見老李風塵仆仆地趕來,不好意思道:“您留著吃就好,還專門送過來,本來搞壞您的地就挺對不住……”
老李曾在泥土里撒種,還沒萌芽就被攪爛,她懷疑殘存的種子被妖氣催發。
“這哪兒行啊,一碼歸一碼,地里東西都賠完了,這些拿去吃或賣,都可以值不少錢!”老李憨厚地撓頭,“而且我也沒全挖完,這車實在是放不下,不行我待會兒再拉半車來。”
“沒事,別麻煩了,那些您留著吧。”
“不過你們的菜確實好呢,我家種過這些品種,品相完全不一樣。”老李認真地打量起來,“……怎麼越看越像我家地里那幾種?”
楚稚水聽得心虛不已。
金渝已經搬完菜洗手歸來,她在老李身后輕喚一聲:“師傅。”
“哎,怎麼啦?”老李下意識地回頭。
半空中,一枚五光十色的泡泡飄出來,不偏不倚地撞在老李腦門,如同一碰即碎的幻夢。他看著滿臉天真的金渝,迷惘地眨眨眼睛,想要說點什麼,卻又想不起來。大腦突然空白,某種記憶截斷。
金渝握拳:“成了!”
牛仕跟楚稚水相熟后,已經得知對方清楚觀察局真相,此時也沒責怪金渝當著新人的面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