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水抬頭仰望纏滿碧綠爬山虎的辦公樓,再次感嘆來觀察局工作是神奇的事情。不知千百年以后,時間的微風吹過,這里會變成什麼樣子,妖怪又會不會變化容貌。
記憶力差的小魚有沒有改掉健忘毛病,自說自話的竹子還記不記得他有過信徒。
楚稚水的目光落在樹下的石質圓凳,那是辛云茂平時曬太陽坐的地方。石灰色的圓凳,沾一點碧綠色,凳面卻擦得干凈,從她進局里時就有,說不準離開時還在,宛若山中堅守的巨石。
她明白一百年對千年妖怪不算什麼,但這是她能夠觸及他歲月的極限。
人類不會有無盡的壽數,更擅長用有限創造無限。她知道他不是觀察局的妖怪,可還是將他留在經濟開發科,就是希望起碼在有限時間里創造一段愉快記憶。
即便不能跟其他妖怪徹底和解,至少往后再感孤獨時有所慰藉。
小小的凡人管不了太多神的事,最多在活著時以人的方式待神。
就當她自不量力吧。
院子里,楚稚水找上傅承卓,開始跟他交代后續:“傅先生,我們待會兒跟糾纏您女妖告個別,然后她應該就不會再來騷擾您了。”
“女妖!?”傅承卓滿臉震驚,“雖然早有預料,但居然是妖怪?”
他懷疑遇到靈異事件,卻一直說不出原理來,終于得知對方是妖怪。
楚稚水疑道:“您之前沒見過她嗎?”
傅承卓搖頭:“沒有,就是聞到花香做噩夢,偶爾會聽見些聲音,什麼東西都沒看到。”
看來女妖沒有以人型見過他,難怪他害怕成這樣,妖怪人型正常得多。
楚稚水了然地點頭:“哦,那一會兒還要做掃尾工作。”刪除傅承卓的記憶。
傅承卓好奇:“可我從沒見過她,怎麼跟她告別呢?”
“沒事,您是專業演員,我們講一下戲。”楚稚水淡然道,“簡單來說悲劇,最后人妖殊途,您照著演就好了。”
傅承卓:“?”
沒過多久,明艷女妖換一身嬌艷著裝,她略施粉黛、明眸善睞,手提香囊被請進局里,準備在樹下跟心上人正式告別。
觀察處附近區域對妖怪有壓制作用,即便女妖的性格膽大包天,她近日也只敢在門口躊躇,遲遲沒有真正冒險闖進來。她要是在觀察局里鬧事,那就會直接坐木電梯吃牢飯,絕對比糾纏傅承卓的罪名大很多。
苗處等妖不管她,主要還是沒由頭。事情有點小,罪名不夠大,不是很好抓。
這個女妖曾對金渝說“不要以為你考上岸就很牛”,看來在某些方面腦袋還算清醒,不然也不會如此快答應楚稚水的提議。
樹下,楚稚水、金渝和陳珠慧在旁看戲,牛仕還送來些茶水和姜糖,他們頗有些在劇場看話劇的意思,津津有味地等待人妖虐戀最后一幕上演。
傅承卓同樣洗了把臉,他最初還惴惴不安,等看到女妖的容貌,總算稍微放心下來,比想象中正常太多,朱唇粉面,花容月貌,甚至在人類中都算驚艷。
“傅郎,我以前一直不敢見你,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女妖扭捏地遞上香囊,羞怯道,“即便我們相愛而不能相守,但我會永遠記得你,這是我做的香囊,請你收下留念吧。”
“謝謝你。
”傅承卓連忙接過,禮貌道,“發生那麼多事,眼看就要告別,卻不知道你名字?”
明艷女妖第一次以人型見他,都不敢跟他正面對視,儼然一副小姑娘樣,害羞地捧臉:“我叫杜若香。”
一人一妖就在樹下交流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基本照著劇情在走。
傅承卓確實是個好演員,帶起劇情來很順暢,沒多久就引入離別。
楚稚水一邊抱著姜糖罐吃糖看戲,一邊適時地提醒演員們進度:“差不多了。”
“等等,我還有最后一個小小的愿望,既然以后此生難見,能否讓傅郎念句詩,就是跟我名字有關的那句,我想聽。”杜若香一張嘴就是瓊瑤味兒,她含羞帶怯地偷望傅承卓,“名字是天地對妖怪的恩賜,傅郎要是能念一遍,我以后肯定忘不了。”
名字對妖怪很重要,要是聽心上人說一遍,那感覺自然不一樣。
傅承卓聞言,他卻滿目茫然,疑道:“什麼詩?”
杜若香臉色大變,忙道:“就我名字那句,很有名的詩啊!”
傅承卓更感迷惑,他扭頭去看楚稚水,心說導演沒講過這段兒呀?
楚稚水同樣一愣,不料還有臨場發揮,悄聲提醒道:“城邊流水桃花過,簾外春風杜若香。”
杜若香明顯是花妖,那應該就是這一句。
“哦哦哦!”傅承卓在提詞器提示下,他趕緊重新切入狀態,說道,“城邊……”
誰料杜若香已經不買賬,她相當不悅,出聲質疑道:“天吶,你怎麼連這句詩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很博學多才嗎!?”
楚稚水出門打圓場:“理解一下,理解一下,這不是高考背誦篇目。”
杜若香惱道:“可是溫澈學富五車,詩詞歌賦信口就來,他就沒有不會的時候!”
傅承卓無奈:“不好意思,溫澈是溫澈,我是傅承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