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疼了。”
兩人返程回去時,陳珠慧身輕如燕,她隨意舒展雙臂,臉上再也不見遭受煎熬的痛楚。
老白激動地團團轉:“真的好了嗎?真的好了嗎?”
陳珠慧:“是的,真好了。”
辛云茂面無表情地扣下龍魂,他望向楚稚水:“現在叫胡臣瑞和那只貓來處理他,鎮妖袍應該恢復作用了。”
老白猶豫道:“神君,那我們……”
楚稚水想起正事,她看向樹苗,提議道:“來都來了,你們跟珠慧去把果樹種了吧。”
今天本來是愉快的種樹日,誰料會殺出來不速之客。
“好的!”
陳珠慧跟著老白動身,都已經走到一半,卻突聞龍魂出聲。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麼?”
陳珠慧停下腳步,她手指緊攥,回頭道:“什麼?”
龍魂黯然道:“這麼苦的日子太長……”
老白聽聞此話,他面露憂色,同樣注視著陳珠慧。
“嗯,我以前經常這麼覺得,多活一天都難過得受不了……”陳珠慧垂眸,“不過總要活著,才能遇到好事,說不定再撐撐就是天亮。”
她過去沒料到能進局里,但要是沒有堅持下來,現在的一切就不存在。
她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更不會去暢想無邊壽命,對于缺失幸福的人來說,漫長歲月不像祝福,倒像煉獄般的詛咒。
不過,她如今逐漸體會每一天的幸福,依舊無法想象出長壽的樂趣,但已經能勾勒出明日的快樂。
她會在局里工作,聽楚稚水聊一會兒銀大,午休時說笑用餐,跟金渝搗鼓冰淇淋機,等到傍晚時摘菜,再在牛仕的食堂偷開小灶。閑暇時,她就跑到茶園來,跟須爺爺一起吃果子。
沒什麼驚心動魄,都是些瑣碎小事,但讓人覺得很有趣。
她是局里實習生,正在學習變幸福。
楚稚水聞言,她放下心來,安慰道:“好啦,去種樹吧!”
陳珠慧神色也放松,她步伐輕快起來,跟著老白等妖離開。
龍魂望著陳珠慧的背影,他好像渾身力氣都被抽干:“她不是寶珠,寶珠會接受我,肯定能理解我的想法。”
寶珠是出生世家的大家閨秀,陳珠慧則從小在鄉野長大,自然不能領會很多東西。
如果陳珠慧自小富貴,她就會緊握手中一切,死死地不肯放手。
楚稚水聽聞此話,她眉頭微蹙,制止道:“是會接受你,還是不得不接受,根本就只能聽你灌輸想法?”
龍魂的思維如此頑固,想必當年也不懂寶珠。
他目眥盡裂:“你說什麼……”
“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楚稚水一板一眼地背誦,“如此美好的時光,詩人卻筆鋒一轉,不寫‘生’偏寫‘死’,看似不近人情,細思方覺巧妙,將死事入詩句,更顯美得傳神,乃全篇之警策。”1
“當年高考時積累的知識,你和寶珠離這詩的年代更近,按理說該更明白?”她平和道,“到底是你不懂,還是在裝不懂。”
這句詩是陳珠慧方才吐露,楚稚水隱隱猜測到什麼,但不想讓對方有壓力,便一句話都沒說。
她不認為陳珠慧是寶珠,或許是殘余的黑焰帶來龍魂記憶,致使陳珠慧莫名想到什麼畫面,就像辛云茂當初被迫跟龍神糾纏,感受到對方意識一樣。
龍魂難以置信地望著楚稚水,他當然知道這詩出處,那是寶珠最開心的一天。
他以為寶珠沒提下半句,沒準是感覺到不吉利,卻不曾想或許她暗示什麼。
[果然,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你就是神仙。]
[你說人為什麼要有那麼多煩惱?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那擺脫現狀,不要做人了,就沒有煩惱。]
[哪有那麼容易,妖怪就沒煩惱?我看你跟他們交流也累,他們同樣不理解你,最近還偷偷議論你。]
[以他們的心智,本來就沒法理解我,只要你理解我就好了,你可以變得像我一樣。]
[……算了吧,這好累。]
[只要你有空陪我看燈,我就沒什麼煩惱了。]
但他的事情越來越多,連帶時間也越來越少,偶爾看燈出游都是妄想。
新神崛起勢必會導致他衰弱,倘若沒有實力穩固,那就如同鏡花水月,現有的一切都支離破碎,簇擁他的信眾會如潮水般退去。
他以為她會幸福的,他以為勝利后就會奪得幸福。
龍魂如喪考妣,他一瞬間頹喪下來,只能癡癡地望著楚稚水,好似深受沖擊、如遭雷劈,還沒從一番話里緩過神來。
辛云茂眼看龍魂視線黏著她不放,他當即寒氣四溢,用力地勒緊枝條,以此來威懾對方。
片刻后,胡臣瑞和苗瀝抵達,他們趕忙奔赴茶園,檢查起現場情況。
胡臣瑞慌張道:“小楚,你們沒事吧!?”
“胡局,我們沒事,原料產地也沒事。”楚稚水道,“尾隨人類女性的男妖已經被緝拿歸案。”
龍魂恍惚道:“我沒……”
苗瀝迅速掏出腳銬,他果斷逮捕龍魂,散漫道:“很好,千年前是破壞安定被捕,千年后是騷擾異性被捕,確實越來越有出息了。
”
“以后再介紹觀察處,底下鎮壓的就不是舊神,而是跟蹤女性的男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