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一臉抗拒,林非鹿抿了抿唇,軟聲說:“太子殿下,這里沒人會看見的。”
林傾還端著,臉上也涌上不悅:“五妹到底要送我何物?”
林非鹿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蹭過來輕輕拉他衣角,聲音又軟又甜:“小五不會騙你的。”
林傾滿臉糾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盆兒,心道他如今來了,總不好拂了小五的面子,她年紀雖小,但是個極聰敏的,他也有心與她結交。反正也無人,試一試便試一試。
思及此,牙一咬眼一閉,就往那盆子坐去。
林非鹿就站在他身后,等他坐好之后,教他兩手抓著邊沿,開心地大聲道:“太子殿下,小五推你下去啦!”
林傾看了眼高坡,這才反應過來她想做什麼,頓時大驚失色:“等……!”
話還沒說完,小丫頭也不知力氣怎麼那麼大,往前一推,林傾便一路風馳電掣地飛滑下去。
寒風吹起他的冠發,吹揚他的衣角,也吹起一路的雪花。他的心臟像是從高處墜落,一瞬間的緊繃之后,就是釋放的愉悅和輕松。
這過程極短,可這感覺卻前所未有,有一股莫名的刺激與興奮,襲遍了全身。
盆子滑到底停下來的時候,林傾雙手還緊緊拽著邊沿,坐在里面沒回過神來。
直到身后的山坡上傳來小五開心的笑喊。
她說:“太子殿下,小五送你的,是快樂呀!”
別人搶不走的禮物,是獨屬于他一人的快樂。
他自立為太子,行事警惕,言行慎重,半步不敢踏錯,生怕惹父皇不喜。
母后總是告誡他,這個位置無數人在盯著,滿朝文武盯著,就連天下百姓也盯著,不僅不能犯錯,還需德才兼備,謹言慎行,成為眾皇子的榜樣,才擔得起太子二字。
他給自己立了一個框架,他永遠活在那個框架里,永遠不會犯錯。
這個框架為他擋住了很多惡意攻擊,也擋住了他生而為人的自由和快樂。
身后又是一陣風聲,林非鹿一路咯咯笑著滑下來,她人輕,滑得沒有他遠,停下來之后從盆里爬出來,跑過去拉他的衣角:“太子殿下,走呀,我們爬上去再滑一次!”
林傾轉過頭來看她。
身后的小女孩穿著粉色的襖裙,頭上扎著乖巧的揪揪,碎雪灑了她一身,她笑得開心又真誠,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
林傾默了一下,發愣的臉上也終于展開一個笑來,起身后將那盆兒抱起來,興致沖沖道:“走!”
兩人一直玩到傍晚,最后林非鹿實在累得不行了,小身子成一個大字趴在雪地上,有氣無力軟綿綿地說:“太子殿下,小五太累了,一滴力氣都沒有了。”
林傾哈哈大笑,將她從雪地上拉起來,體貼地拍拍她衣服上的雪,“那回宮吧。”
兩人離開“滑雪場”,因東宮和明玥宮在兩個不同的方向,林非鹿拖著兩個重疊起來的盆兒放在腳邊,小拳頭拱在一起朝他行禮:“小五告退。”
林傾點了下頭,待她要走,不知想到什麼,又叫住她:“小五。”
林非鹿轉過頭來,兩個小揪揪有點散了,軟噠噠的趴在頭頂。
林傾問:“你是怎麼稱呼老四的?”
林非鹿愣了一下,小聲說:“……景淵哥哥。”
林傾又問:“那你叫我什麼?”
林非鹿:“太子殿下。”
林傾默不作聲瞅著她。
林非鹿眼觀鼻鼻觀嘴,遲疑著:“太子……哥哥?”
林傾這才笑了下,“嗯。”
她也抿唇笑起來,乖乖朝他揮手:“太子哥哥再見。
”
林傾步履輕快地走了。
林非鹿則吭哧吭哧拖著兩個盆兒回明玥宮,好在她跟松雨交代好了,松雨掐著時間來接她,把滑雪盆接了過去。
回到明玥宮時,林瞻遠就抱著長耳坐在門檻上,見她回來,怪不高興地看著她,氣呼呼說:“妹妹滑雪不帶我!”
林非鹿反問:“哥哥今天字寫得怎麼樣?”
林瞻遠羞澀地垂下了小腦袋。
林非鹿忍著笑摸摸他的頭,牽著他的手往里走去。林瞻遠問:“妹妹跟七弟滑雪嗎?”
林非鹿還愣了下他說的七弟是誰,反應過來后哭笑不得地糾正他:“說過很多次啦,不是七弟,是七殿下。”
林瞻遠還怪不服氣的,大聲反駁:“就是七弟!五六七!”
蕭嵐笑著走出來:“什麼五六七?”她看林非鹿一身的碎雪打濕了衣服,連責備聲都溫溫柔柔的:“又去瘋玩,受涼了怎麼辦?松雨,幫公主把衣服換了。”
林非鹿撒嬌似的蹭了蹭她的胳膊。
那日之后,未再飛雪,天氣放晴,太陽也常出來找存在感,這宮中的積雪就開始飛速融化了。林非鹿去滑雪場看了一眼,高坡濕噠噠淌著水,看來今年是要告別滑雪游戲了。
陽光放晴,天氣卻反而更冷,林非鹿總算明白那句“化雪總比下雪冷,結束總比開始疼”是什麼意思。
下雪時天冷還能賞雪景,化雪時更冷不說,連雪景都沒得賞。整個皇宮比之前更冷清,大家沒事都不愿出去走動,內務府連銀碳的供給量都增加了不少。
林帝忙了一段時間,將近來政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聽太監回稟,說后宮娘娘都在說冷,略一思索,便決定去鹿山上的行宮度假泡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