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認我們,也不肯回家,還能怎麼給她過生日?”趙母啞聲說著話,說的時候有氣無力的,仿佛隨時要斷氣:“她現在最討厭的,恐怕就是我了吧。”
想想她這個做母親的還真失敗,趙宇寧不喜歡她,明溪也厭惡她。
好像就只有趙媛和她親近——可是想到這個趙母卻更加的扎心,不是親生的和自己親近有什麼用?
萬一哪天趙媛找到了她的親生父母,跟親生父母走了怎麼辦?
那她豈不是一場空?
三年前發現趙媛并非親生的之后,他們就沒試圖找過趙媛的親生父母。
當時趙父提出來要找。
因為趙父這個人骨子里比較傳統,更加傾向于血緣關系,并非自己的女兒,那豈不是在替別人養女兒?
也是他堅持一定要找到趙明溪。
然而當時的趙母怎麼也舍不得讓趙媛走,于是哭著鬧著阻止趙父找趙媛的親生父母。
而后,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別說這些喪氣話。”趙父蹙眉道:“血緣關系是斬不斷的。”
趙湛懷道:“她一個小女孩在外面集訓,很辛苦,生日是一定要給她過的。她長這麼大,已經十八歲了,我們卻只給她過過兩次生日。”
最后一句話一說,餐桌上的四個人都沉默了。
……
若不是提醒,他們差點忘了,趙明溪長這麼大,竟然只得到過兩年的生日祝福。
其中第一年,還被趙墨氣哭過。
第二年,趙媛的那些朋友來到家,她和她們發生了爭執,也并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趙父趙母,趙湛懷,趙宇寧忽然都無比心疼起趙明溪來。
在趙媛無憂無慮長大,學著鋼琴繪畫騎馬各種才藝的時候,她在那個小地方等待領養,和她奶奶受到貧窮所困。
在趙媛摔了一跤,都有家里一群人輪流抱起來安慰的時候,她恐怕只能自己默默爬起來。
在這之前,他們其實很少想過這些。
因為明溪剛來的時候,看起來也穿得很體面,不是受了大苦的樣子,她奶奶對她也足夠的好,吃穿無憂。
他們雖然心里歉疚,但更多的是陌生。
一開始盡管抱著補償心理,但時間久了,也就忘了明溪是中途才被他們找回來的了。
然而現在幾人心中紛紛想,會不會當時明溪之所以那麼在意領養她的奶奶,原因就是因為兩人相依為命呢——甚至她來時較為體面的衣服,會不會也是用寒暑假打工賺的一點微薄的零錢買的呢。
他們不敢細思。
越是想,心里就越是泛苦。
“我挺對不起明溪姐的。”趙宇寧埋著頭,忽然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當時化學競賽,我不知道她也那麼想參加,我見她桌子上有報名表,心想反正她在普通班,成績也不好,用不著,于是就拿去給趙媛姐了。”
“后來趙明溪和我發了很大的脾氣,還不和我玩了。我心中覺得有點愧疚,但是犟著脾氣一直沒道歉。
沒想到現在,想道歉,都沒那個機會了。
趙宇寧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瘋狂抽噎,扔下筷子回房間了。
餐桌上一片死寂。
趙宇寧說他對不起趙明溪,可他們又有哪個人對得起趙明溪呢?
他們各自能想起來的事情,都一大堆。
都是一些小事。
然而在人離開之后,這些事情卻宛如一些細小的刺,時不時就扎心一下。
趙父站起來,走到窗邊壓抑地抽了口煙,道:“明溪剛回來時,有一天她和媛媛放學回來,我出差回來,我下意識抱起了媛媛。
她當時應該挺難過的。”
趙湛懷難堪道:“以前我也很離譜,每次周末都是只接媛媛。”
趙母則就更加罄竹難書了。
她盯著面前沒動過幾口的早飯,食不下咽,眼圈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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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同時發生了很多的事情,鄂小夏接到了醫院那邊她舅舅打過來的電話,通知鑒定她結果出來了。
她送過去的樣本,其中男性與兩位女性并無血緣關系。
而兩位女性的DNA鑒定,卻表明兩人是母女關系。
鄂小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奇得五雷轟頂,握著電話的手都在抖:“這怎麼可能?舅舅,沒弄錯嗎?”
她本來以為趙媛頂多是和趙宇寧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趙媛可能是私生女,但萬萬沒想到連血緣關系都沒有???
這到底怎麼回事?
而且為什麼趙媛和那個保姆會有血緣關系?確定沒弄錯嗎?
“小夏,你送來的樣本是誰的?”她舅舅在電話那邊道:“我讓我從事這行十幾年的同事做的鑒定,怎麼會出問題?”
鄂小夏已經聽不進去她舅舅在說什麼了。
她差點沒拿穩手機,她完全驚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等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咽了口緊張的唾沫,匆匆對她舅舅道:“舅舅,你把鑒定結果原本和復印件都發給我,電子版本能不能也發我一份,對我很重要。”
可不重要嗎?
鄂小夏隱隱感覺自己發現了趙家的一個驚天大秘密。
怎麼處理這件事她還得好好想想。
鄂小夏掛掉電話,一屁股坐在地上,仍然未能從魂驚魄惕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