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湘菱表情滯了一瞬,她嘆了口氣:“挽挽,你應該知道,奶奶的病不是靠透析就能治愈的。”
周挽抬起眼。
小姑娘眼睛很大,眼下微微泛了紅。
郭湘菱又嘆了口氣,像是妥協:“醫生說需要多少錢?”
“每周要多做一次透析,每次大概是四百塊錢。”
“搶錢麼這是!”郭湘菱睜大眼,“奶奶的病不是挺穩定的麼,怎麼又突然要多花一筆錢,挽挽,你年紀小看著好欺負,可當心被騙!”
周挽蹙起眉。
“行行。”郭湘菱擺手,“可這一筆長期的錢我也拿不出來,這樣吧,我先給你500塊錢,之后的再說。”
郭湘菱從錢包里抽出五張鈔票。
不小心多抽出一張,又重新塞回去,遞到周挽面前。
周挽接到錢的那一刻,只覺得自尊被扔在地上踐踏。
但她沒辦法,只能接過,道謝。
郭湘菱又接起一個電話,立馬開心地笑起來,疊著聲說:“回了回了,你催鬼吶!”
掛了電話,她立馬拎著包起身:“挽挽,媽媽還有事先走了,你把牛奶喝了再回去吧。”
“嗯。”
郭湘菱很快離開。
周挽將五百塊錢放進書包內層,拉上拉鏈,拿起杯子將牛奶一飲而盡,也起身。
她走到外面時正好看到郭湘菱坐進一輛車。
黑色锃亮的轎車。
她坐在后座,前面是司機。
看來鄰居們口中的流言不假,這回媽媽的確找到個很有錢的男人。
車開得還未很遠,忽然減緩速度,在路邊停靠,車窗搖下。
郭湘菱的聲音很有穿透力,清晰傳到耳邊——
“阿驍,上車啊,一道回去。”
周挽視線一頓,黑沉沉的睫毛往下壓。
陸西驍。
他就站在路邊,漆黑的眼,眼梢耷拉著,看上去極為冷漠又不耐煩。
他沒理會。
只是夏季的雷陣雨突如其來,傾盆而下。
周挽來不及反應,兩手擋頭踩著水花朝公交車站牌跑。
她衣服徹底被打濕,黏答答地貼在身上,頭發也濕了,水珠貼著發絲往下,浸透了雙眼,看出去霧蒙蒙。
周挽打落臂上的水珠,將書包背到胸前,擋住半透出來的白色內衣。
她再次朝那輛轎車看去。
陸西驍似乎是“嘖”了聲,眉眼疏離冷淡,拉開副駕的車門坐進去。
他沒有關車窗,仍由它半敞,也任由斜打的雨點落在他身上。
他點了支煙,銜在嘴里,手肘搭在窗沿,煙霧被雨點打落。
陸西驍屬于骨骼就生得硬朗且利落的人,這樣骨相的人很容易讓人產生深刻印象,此刻的他和白天在網吧外時很不一樣。
周挽定定地看著。
心思亂得像打亂的毛線線團。
只是忽然想起,鄰居議論中似乎是這樣說的,那郭湘菱還真是厲害,這回竟然搭上了那個姓陸的大老板。
——姓陸。
在暴雨中,轎車疾馳而去,路邊積水掀起浪。
周挽獨自站在燈牌前,卻遲遲等不到雨停。
奶奶還等著吃藥。
她將配來的藥也放進書包,將書包緊緊護在胸口,沖進了雨幕中。
在雨中飛奔的少女,和車中抽煙的少年。
背道而馳。
卻在這一刻,被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糾纏不清。
第2章
周挽跑到家時雨已經停了,而她早已渾身濕透。
幾個鄰居正坐在小區外花園樹下閑聊,一見她這幅落湯雞模樣當即“哎喲”一聲:“挽挽,你跌河里啦!?”
周挽笑笑:“沒帶傘。”
“那你等雨停啊。
”說著,女人又破口大罵這鬼天氣,又將桌上牛皮紙袋遞過去,“帶回去跟你奶奶一塊兒吃。”
袋子里是還溫熱著的綠豆餅。
周挽推拒,女人強硬地塞進她手里:“還熱著呢,回去抓緊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這是有快將近三十年年齡的老小區,周邊的鄰居都是極平凡的普通人,也互相認識,抬頭低頭都會打聲招呼。
自然也都知道周挽家里那些事,周軍生前熱心,所以如今鄰里也常幫襯著力所能及地照顧些,算是回報。
周挽道謝,往里頭走。
身后是女人們唏噓的議論聲——
“真是可憐了這孩子,聽說成績還特別好,老周要是活著這孩子也能無憂無慮長大。”
“誰叫攤上那麼個媽,白眼狼,忒不是東西!呸!”
“你再罵也沒用,她現在可是飛上枝頭成鳳凰了,都快四十了傍上這麼個大戶。”
“你當大戶都是傻的?也就面兒上有光些,我可不信有錢人真那麼蠢帶這種女人扯證去。”女人語氣滿是不屑,“何況陸家那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
“怎麼了?”
“這你還不懂麼,陸家就一個兒子,那麼大家產以后可都是給那兒子的,傻子才會讓親爹娶個窮女人回來。”
……
樓道里的燈壞了。
周挽摸黑上樓,鑰匙對著鎖孔杵了好一會兒才打開。
“奶奶。”
“誒。”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在廚房,笑得慈祥,“挽挽回來啦。”
周挽將書包撂在桌上,跑進廚房:“奶奶,都說了讓您早點休息的。”
“我給你燒碗餛飩。”奶奶笑著拍拍她手背,“喏,好了,都浮起來了。”
“我來盛吧。”周挽拿出碗,盛了餛飩到外面桌上。
她將書包里的藥拿出來,又倒了杯溫水:“您先吃藥。”
“誒。”
周挽坐下吃餛飩,看著奶奶坐在對面吃了藥,又見她不停撓著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