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驍。”他那頭意料之中的喧鬧,“不是說不來麼?”
“不來,問你個事。”他側了側脖子,看著紅燈上跳躍的數字,“上回你說買自行車的地兒,在哪?”
“你買自行車干嘛?”
陸西驍笑了聲:“這你就別管了。”
“我把他微信推給你一會兒,你明天過去買好了。”
“今天不行?”
“不是,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今天這個點兒也就賣蘋果的還醒著吧。”
陸西驍掛了電話,很快蔣帆就給他推了車行老板微信,他停頓了會兒,沒加,而是打開導航搜附近的車行。
斑馬線前的指示燈紅了又綠,綠了又紅。
陸西驍始終站在原地,周圍許多人來來往往。
像是王家衛導演電影中的畫面。
他挨個撥通每個車行的電話,得到的卻都是已經關門歇業的回復。
這麼晚了,沒有一個車行還開門。
*
翌日一早,周挽是被奶奶叫醒的。
“挽挽?”奶奶不適應陽光和房間內的雪白,皺著眉問,“這是哪兒啊?”
“奶奶你終于醒了,你昨天發高燒,現在在醫院呢。”周挽握住她的手,“昨天醫生說要再看看今天的情況,如果燒退了今天再掛個水就好了,怎麼樣還難不難受?”
“發高燒?”
周挽板起臉,認真道:“對啊,奶奶,我都和你說多少遍了,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不能自己憋著,你昨晚突然暈倒叫來救護車,都快把我嚇死了。”
奶奶愧疚與心疼地笑了笑,揉了揉周挽頭發:“我沒覺得特別難受啊,還以為就是普通的感冒呢。”
“幸好沒事,不然我都不知道以后怎麼活下去了。”
“別瞎說。”奶奶拍拍她手背,“我們挽挽這麼聰明,不管發生什麼都會過的很好的。
”
周挽俯身,輕輕趴在奶奶身上抱住她,側臉貼著她胸口,低聲道:“我不管,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陪著我。”
“好,好,奶奶努力。”奶奶笑著說。
很快,值班醫生就過來重新測了體溫,還有點發燒,估計還得掛兩天水。
奶奶擔心又要多花錢,推拒著說掛完這瓶就回家去,被周挽嚴詞拒絕,這才作罷,答應了再住一天院。
早晨七點,周挽給班主任打電話請假后,便準備回家去收拾些洗漱用品帶過來。
清晨的街道已經車水馬龍,都是穿戴整齊、形色匆匆的上班族和學生族。
路邊的樹上掛滿了小彩燈,經過一夜后已經稀稀拉拉熄滅了許多盞。
坐公交車回家,停在游戲廳外的站牌上,周挽一下車便看到從前在游戲廳上早班的一個哥哥,靠在廣告牌上打瞌睡,看上去累極了。
周挽走上前,喚了聲:“哥哥,你剛剛下班嗎?”
“周挽?”他揉了揉眼,隨即道,“別提了,這不是節日嘛,昨晚上游戲廳生意好,直接把夜班上成了早班。”
周挽笑了笑:“現在應該找好接你班的人了吧,快回去好好休息。”
“是,再不睡我都要死了。”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咱們游戲廳最高獎項昨天被人領了。”
周挽愣了下。
“是個帥哥,還一個人來的,走的時候估計得有凌晨四點了,我都趴那兒睡著了,被他叫起來兌換。”哥哥說,“不過也奇怪,長那麼帥居然一個人過節。”
他似乎是還想說什麼,但公交車來了,他起身,跟周挽說了“再見”,走上公交車。
直到公交車駛遠,周挽都還處于發懵的狀態。
——“我都16了,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圣誕老人了。”
——“如果有呢,愿望是什麼?”
——“那……我想要一輛自行車。”
——“一年可就過一次,就一輛自行車啊。”
陸西驍說這些話時的神情都仿佛還在眼前,聲線仍纏繞在耳畔。
指間一點猩紅,將他的眉眼都籠在喧囂的黑夜和煙霧中,他視線沉靜,嘴角帶著散漫的笑,漫不經心的樣子。
那個人,應該,不會是他吧?
他那麼怕麻煩,怎麼會為了一輛自行車耗到凌晨四點。
而且他根本就不相信圣誕老人,也不屑于過什麼圣誕節。
周挽不斷這麼告訴自己。
可她回家的步子卻越來越快,到最后變成跑的。
寒風在耳邊獵獵生風,像是要把皮肉都刮下來一般鋒利。
她跑得氣喘吁吁,邁著步子跑上三樓,扎了低馬尾的頭發全部散開來,披在兩頰,像個小瘋子。
她站在三樓的樓梯口,定定地看著門口。
一輛嶄新漂亮的自行車擺在門口。
周挽不斷被自己呼出的白氣糊眼,將那輛自行車擋住又散開。
直到這一刻,周挽一步都邁不動。
就好像眼前出現了一個稀世珍寶,生怕靠近一點就會破壞。
過了很久,周挽才終于緩緩靠近,走到自行車旁。
車鈴邊夾了一張紙。
她打開,看到陸西驍的字跡,龍飛鳳舞的。
——挽挽,平安夜快樂、圣誕節快樂。
挽挽。
不是周挽。
第34章
人如其字。
周挽在看到紙上的字跡時,腦海中就浮現出陸西驍的樣子。
少年瀟灑恣意,游戲人間,桀驁難馴,就像那遙不可及的一點星辰,伸長手臂也不可能夠到。
可就是這樣的少年,在紙上寫下——挽挽。
陸西驍從來沒有這樣喚過她。
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