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干嘛。”他嗓音沙啞。
“沒事干,坐著。”周挽輕蹙眉,“你是不是感冒了?”
“還好。”陸西驍說,“陪你奶奶看電視?”
“沒有,奶奶已經睡覺了,我一個人坐著呢,小區外面很多人放鞭炮,我在看。”
陸西驍安靜幾秒,輕聲:“周挽。”
“嗯?”
“想看雪嗎?”
周挽愣了下:“我看過天氣預報,未來七天都不會下雪。”
他輕笑:“想看雪嗎?”
“……想。”
說出這個字的一剎那,周挽心跳驟然加速。
她忽然想起很早之前陸西驍對她說過的話——
“不知道今年會不會下雪。”
“不會,暖冬。”“你喜歡下雪?”
“嗯,你不喜歡嗎?”
“太吵。”
“我覺得很干凈。”
“那年底去看雪。”
“你不是說,今年不會下雪。”
而后,陸西驍側眼看他,少年眉眼間皆是這個年紀獨有的張揚放肆,他說:“我說能讓你看到,自然就能看到。”
電話那頭,陸西驍笑了聲。
與此同時,周挽終于聽清他那兒的背景音,鞭炮聲噼里啪啦,逐漸與她這邊的重合,伴隨逐漸鼓噪的心跳聲。
周挽心臟重重一跳,起身趴在窗戶邊。
她看到,不遠處,在那些熱鬧的場景后面,陸西驍獨自一人坐在樹下,指間一點猩紅火光,看上去與這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
卻與周挽的世界不斷靠近、重合。
到這一刻,周挽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眼花,才會看到陸西驍。
“陸西驍,你在哪里?”她聲音都帶著顫抖的呼吸聲。
他依舊沒回答,但卻像是猜到了周挽已經看到自己。
少年嗓音磁沉,淡淡的,與周遭所有的熱鬧都隔絕疏離,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他的話也只是為了說給她聽。
他說:“周挽,我們去看雪吧。”
……
周挽聰明冷靜,在這一刻,卻都沒來的去想天氣預報都說了不下雪,陸西驍又能有什麼辦法讓她看到雪,她只是本能地拎上外套跑下樓。
邊快步下樓邊套上外套,連拉鏈都來不及拉。
像是生怕讓陸西驍在那兒多等于一秒。
到小區的空地,有鄰居跟她打招呼,周挽也來不及一一問候過來,飛奔著跑向外面的馬路。
果然,陸西驍就坐在那。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他抬起頭,看到周挽,然后笑了。
“怎麼像個小瘋子。”他抬手理順她凌亂的頭發。
周挽氣喘吁吁地仰頭看著他。
坐上出租車,陸西驍讓司機開快些開,去平川車站。
窗外的樹木飛快在眼前掠過,只剩下光禿禿的殘影。
一路都是跑著去的,下車后,陸西驍便牽著周挽跑到售票處。
少年喘著氣,說要兩張到K市的車票。
售票員說春節高鐵票動車票早就都賣完了,但他們運氣好,還剩下兩張剛剛被退票的普鐵站票。
“就要這兩張。”陸西驍付錢,從售票員手中接過兩張淡藍色的車票,K開頭的綠皮火車票。
也是在這時,車站的廣播中喊道,請乘坐K83的乘客盡快檢票,即將關閉檢票通道。
售票員喊著讓他們快去。
除夕夜的車站格外擁擠。
陸西驍拉著周挽在人群中飛奔。
周挽仰頭去看他,少年松散的黑發輕躍,喘息間呼出白氣,他外套敞著,隨著跑動拉鏈碰到旁邊的不銹鋼欄桿,鏗鏗鏘鏘地響。
順利在最后幾秒檢票成功,檢票員又喊讓他們繼續跑,馬上就要發車了。
一路狂奔,終于在關門前一秒上車。
周挽和陸西驍靠在車門上喘氣。
周挽好久沒這樣運動,又因為天氣冷,嗓子里像是糊了一團冰棉花,但她卻忍不住笑起來。
剛才那一切,有點像電影里的私奔。
不管不顧地丟到一切,一起去到一個新的城市。
陸西驍側著眼看向她:“笑什麼?”
周挽繼續笑著搖了搖頭。
“就這麼跟我上了車,不怕被我賣了?”陸西驍說。
周挽笑眼看他:“不怕。”
車廂內很多人,多是扛著大包小包要回家過年的外來務工者,列車員推著小推車叫賣瓜子爆米花礦泉水,車廂內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氣味,連個能好好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可周挽還是覺得開心。
她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了。
陸西驍將周挽圈在里側,沒讓來來往往推著大車小車的人碰到她。
綠皮火車在黑幕中行進。
相較于高鐵和動車,普鐵的速度要慢很多。
周挽習慣早睡,盡管仍興奮著,但漸漸眼皮也逐漸支撐不住。
“困了?”陸西驍看著她問。
周挽努力睜開眼:“還好。”
陸西驍找列車員買了一條毯子,墊在地上:“先坐著睡會兒。”
兩人挨著坐下,周挽本還想再堅持一會兒,但沒過多久便直接睡了過去,腦袋一歪,枕在了陸西驍肩上。
陸西驍本就晚睡,再加上覺淺,沒法在這樣嘈雜的車廂中睡覺。
他一手圈著周挽肩膀,任由她靠在自己懷里,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只能看到小姑娘高挺又小巧的鼻尖。
車內開了空調,不算太冷。
但人在睡著時容易受凍,陸西驍還是小心翼翼脫掉外套,蓋在了周挽身上。
周挽在睡夢中有些察覺,但困得沒法睜眼。
她做了個夢,夢的最后,是陸西驍咬著煙,站在小區樓下散漫張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