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駱河。”同伴沒看出這別扭的氛圍,還大嗓門說,“媽的,有膽沒種,再有下次我他媽弄不死他!”
蔣帆打圓場:“是剛才在酒吧阿驍聽……”
“蔣帆。”陸西驍忽然打斷他的話,“你們先進去。”
說完,他拉著周挽胳膊往外走。
周挽被扯得踉蹌,可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傷,一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一邊想去牽他的手,好好看看他的傷。
“陸西驍……”
周挽聲線輕顫,心疼又生氣,“你干嘛又要去打架啊?”
陸西驍煩躁到暴怒,驟然停下腳步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都是不耐和盛怒。
“我打不打架,你管得著嗎。”陸西驍輕嗤,“周挽,你以為你是誰?”
周挽一怔。
伸在半空的手停在原地,而后緩緩放下了。
陸西驍在說出剛才那句話的瞬間就知道后悔了。
但看著周挽垂下的手又冷下臉,硬是咬著牙又問了遍:“說,你是我的誰?”
“對不起。”周挽低下頭,“但是你先去看醫生好不好?”
陸西驍側頭冷笑了聲。
他寧可周挽對他發脾氣,打他罵他都無所謂。
可他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她卻還能好聲好氣地跟他說對不起。
周挽根本沒真正把他當男朋友。
一點脾氣都沒有,一點情緒都沒有,更像是根本就不在乎他,所以不需要生氣,也不需要在他身上白白消耗情緒。
反正總會分開。
反正她早就預料到并接受了那一切。
她頂著那張最干凈最清純的臉,干的卻是最混蛋的事。
就像是只為及時行樂,只為享一時樂趣。
或許是他從前作惡多端,現在報應到了他身上。
陸西驍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
“周挽。”
她低著頭:“嗯。”
“我問你在干什麼,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醫院。”
周挽頓了下:“因為那時候都檢查好了,沒什麼事,我就不想說了讓你擔心。”
這本來并不是多嚴重的事。
但在這個當口下這件小事就被無限放大,將陸西驍心底那個猜測不斷添磚加碼。
“昨天我問你在想什麼,你說沒什麼,行,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陸西驍冷淡開口,“今天又是這樣,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男朋友,什麼都不肯說,什麼都藏在自己心里,誰都進不去,周挽,有你這麼談戀愛的麼?”
昨天周挽就察覺到陸西驍不高興,但沒想到會發酵到如今這個地步。
她紅著眼仰頭去看他。
少年低垂著眉眼,眼底是失望透頂的冷意和煩躁。
像陸西驍這樣的人,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人心。
而曾經被他溫柔對待過的人,再看到他現在的神色,怎麼能不委屈。
她眼眶被逼紅成血色,鼻尖也紅彤彤的,睫毛濕潤。
陸西驍依舊煩躁,但還是因她這幅樣子心軟了,他垂在腿邊的指尖曲了下。
妥協地想,算了,管她想什麼,只要人在自己身邊就可以了,別的什麼他也懶得去在乎了。
剛要俯身去擦周挽的眼淚,她忽然低著頭輕聲說:“陸西驍,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嗎?”
陸西驍一頓,喉結滑動。
周挽甚至沒敢抬眼去看他,怕又看到他那副冷漠疏離的表情。
她努力讓自己聲線不那麼抖:“如果你想要跟我分手的話,那我們……”
“周挽。”
陸西驍沒聽她繼續說下去,冷聲打斷。
但如果當時周挽再仔細一些,就會發現他的急迫,生怕她真說出那個字眼,真就到了那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你他媽。”
他氣結,沒說下去,忍著滿腔怒火呼出一口氣,側頭看向別處,“算了,隨便你。”
*
奶奶輸完營養針已經是半個小時后。
“挽挽,冷不冷?”奶奶站在醫院門口問。
“不冷。”周挽說。
奶奶握住她的手,“哎喲”一聲,“都這麼冰了還說不冷啊,這馬上就要考試了,可別凍感冒了。”
奶奶立馬撈著她的手放進自己的棉襖里頭,還不停地搓著她手背取暖。
周挽黑睫輕輕顫動了下。
她鼻間忽然涌上一股澀意,心臟抽著生疼,只能用力睜大眼睛,硬是將這股澀意忍了回去。
“奶奶。”周挽說,“回家吧。”
回到家,周挽洗了澡坐到床頭。
床邊一直放著那只陸西驍給她夾來的屁桃娃娃。
她盯著看了會兒。
回想起剛才陸西驍的樣子。
說完“算了”,他便轉身走了,再也沒回頭。
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砸落下來,終于打破她強裝的鎮定表面。
她抬手掌跟用力擋住眼睛,可依舊擋不住眼淚,滾燙的淚水順著指縫滑落。
冬天總是個讓人心碎的季節。
她連哭都不敢大聲,緊緊咬著牙,顫抖的尾音剛發出就被克制收攏,只剩下傷心痛苦到極致的細碎哽咽。
那個晚上,周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只記得枕頭都濕了,眼睛也酸得發疼,半夢半醒間做了一個夢。
夢到很多年前的小時候,爸爸去世的時候,又夢到郭湘菱拖著行李箱離開家,奶奶第一次發病暈倒……
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她在乎的東西總是留不住,總是要離她而去。
那個夢的最后,是在游戲廳。
光線昏暗,耳邊充斥著游戲機的聲音,陸西驍從架子上抽出一包煙扔在柜臺,看了她一眼,揚眉:“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