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早就,知道了……
周挽大腦中那根神經瞬間就崩斷了。
她生怕陸西驍知道,生怕他會恨自己,想要告訴他實情卻總是開不了口,像飲鴆止渴,瞞了一天又一天。
她以為,她瞞得很好,陸西驍從來就不知道。
可周挽寧愿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那她還不用像現在這樣愧疚、自責。
陸西驍早就知道,卻從來沒有真正生她的氣。
依舊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繼續陪在她身邊。
那麼好的少年,憑什麼因為她去遭受那一切。
她身上還沾著陸西驍的血,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是她把陸西驍害成這樣。
驕傲的少年彎了膝蓋,意氣風發的少年流了血。
她不能再錯下去了。
不能再讓陸西驍去遭受那些罵名,就像他爺爺說的那些,惡心,變態,不倫,齷齪……
這些詞不能去玷污她的少年。
她的少年,本就應該是干干凈凈,坦蕩赤誠。
……
那一晚,周挽在手術室外一直等著。
陸家很多人都陸陸續續地趕來,陸終岳、陸啟蘭一家,還有很多親戚,大家神色焦急,互相安慰。
周挽站在一邊,沒有人理會她。
她就像一個外人,安靜又透明地站在那兒,等到人來了又走了,等到手術室燈終于暗下。
護士沒有跟她說明陸西驍的情況,畢竟她根本算不得陸西驍的誰,直接打電話通知了陸老爺子。
周挽聽到她說的話,才知道陸西驍傷得很嚴重,那一刀扎在靠近心臟的位置,還要在ICU觀察一段時間。
病房不能進去,周挽坐在外面的走廊地上,一直等到天都亮了。
或許是夜里受了寒,鼻子塞住,頭也有點疼。
護士換班后走過來,似乎是這才注意到周挽,問了句:“你是病人家屬嗎?”
周挽慌忙站起身:“我是……”她停頓了下,說,“我是他同學。”
這年頭早戀的不少,護士了然地點點頭,說:“你先回去換身衣服吧,病人一時半會兒可能沒那麼快醒。”
“他傷得很嚴重嗎?”周挽睫毛顫了顫,“要什麼時候才能醒?”
“那刀差點就到心臟了還不嚴重啊,不過現在醒不了是因為用了止痛泵,有鎮定作用,估計到今天晚點時候才能醒。”
周挽點頭,跟護士道了謝。
她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抬頭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青色黑眼圈,臉上衣服上都沾著干涸的斑駁血跡,呈深褐色。
她脫掉外套,離開醫院回家。
……
終究,那塊本想買來給花擋雨的黑麻布也沒能用上。
昨晚下了一場暴雨,泥土都被沖刷開,花全部七零八落,整個被打落在地,還有好幾株干脆連根都被吹了出去,裸露在外。
還是沒能養活。
哪怕是那麼好養的花,最后也還是敗了。
周挽洗了個熱水澡,血跡順著水往下淌,流進下水道中。
而后她從柜子里翻出一個行李箱,是奶奶去世后她帶來的那一個。
當時一個箱子就收拾好她所有的行李,這次也同樣。
衣柜里還剩很多衣服,都是這段日子陸西驍借著各種理由給她買的,陸陸續續的,如今衣柜里大半的衣服都是他給買的。
她沒帶走。
周挽垂下眼,用力吸了下鼻子,蓋上行李箱扣。
收拾好行李,她將箱子放到一邊,而后翻出一個袋子到陸西驍房間,他或許要在醫院里住上一段時間,周挽把換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幫他打包好。
在幫他拿手機數據線時,周挽看到他床頭的一個相框。
是他18歲生日那一天,她買給他的生日禮物。
相框里是她的照片。
游戲廳光線昏暗,閃光燈自動打開,拍下的瞬間她表情錯愕,眼睛睜大,圓鼓鼓的,像顆飽滿的黑葡萄。
是那天,他隨手拍下的。
周挽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
這并不是陸西驍慣常的處事風格,盡管他拍下了那張照片,但大概也只是一時興起,沒那個耐心真去照相館將這張照片洗出來。
周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洗的照片,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放在臥室里的。
一滴眼淚落下來,暈開在相框玻璃上。
周挽掌根貼著眼睛,想要克制而只能發出急促又尖銳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她才重新站起來,從衣服里層的袋子里拿出一枚香囊——這是奶奶替她求來的,也是奶奶去世時還牢牢攥在手里不放的。
她拉開陸西驍枕頭里的拉鏈,將香囊放進去。
希望,以后的日子,這枚香囊能保佑他一直順順利利的。
不要再受傷,不要再難過。
夜夜好夢。
*
陸西驍是在第二天晚上時醒來的,但周挽始終沒有見到他。
ICU內的探病時間有限制,輪不到她進去,陸西驍也一直醒醒睡睡,好幾天都沒有完全清醒。
而駱河一群人聽說也都被關起來了,有陸老爺子處理這件事,當然沒那麼簡單能夠過去。
直到三天后,他總算是恢復到正常,從ICU病房里轉出來。
他醒來時是晚上,當時病房里只有周挽一人。
他睜開眼,便看到黑暗中一個單薄的身影,也不開燈,筆挺地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